赵之然离去的那天晚上给她留下了书信,称自己一直在装疯卖傻,过去从来都只以为三皇女的良善只是虚名,今日疯了一遭,三皇女还能对她施以援手,倒不知是要说三皇女蠢还是什么。
赵之然湖涂了半生,这一辈子为赵家而活,之后为了赵家而方姝而活,如今赵家没了,她自当与赵家一同亡故,只是心中着实不甘,赵家亡于方姝之手,她恨,可也不恨。
赵之然明白这一切的因果皆是她。
只是人若能全然照着一切的理来行事,便不是人了。
她虽当了方姝手下的狗那么多年,可终归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有着自己脾性的人。
赵之然要杀了方姝。
方姒是看到书信后才明白的。
这番行为不过是以卵击石,倘若赵之然真能接近方姝,那也只是方姝觉得无趣了想要给自己找点乐子,赵之然在她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方姒很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不愿赵之然白白去送死。
只是——
“赵之然着实坏得很,可静瑶不该,静瑶也不能,赵之然的所有罪都是源于静瑶。纵使赵之然要死,也不该死在静瑶手中。谨安,你明白吗?”
殷早明白,殷早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她不懂,为什么方姒能在她面前说出这种话来?就算是方姝杀死了赵之然又怎么样?方姝我行我素惯了,旁人的目光她怎么会放在心上?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在护着方姝?”殷早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方姒一下子就愣住了,她的所有情绪都在殷早问出来的时候暂停了,她愣愣地看着殷早,抿了下唇,欲言又止,反复张口之中言语在唇齿间滚了一遭,最后只余下一句:“我并非……是在护着她。”
她辩解着,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争辩着。
这听上去很无力,没有半点可信。
殷早摇了摇头。
“若是遇见了她,我会告诉她你在找她的,赵之然虽然是个坏人,但也并非是个不能辨明他人好意的蠢人,你的关怀,她一定能明白的。”
方姒的神色一松,心头的大石好似落了下去,她对着殷早道:“谢谢,谨安,谢谢你。”
极为真诚的二字让殷早的心头蒙上了一层灰雾。
从前只知道方姒贤明,比起方姝来说她是个正常人,一个好人,她当这个国家的女帝总好过让方姝这个人当。
从前方姒的善良只是一个代名词,今日才真切了起来,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忽然就有了实质,殷早恍忽地看着方姒,眉目中再不见过去恣意的三皇女温柔地对她展开了个笑。
方姒好似从未变过,一直如此。
她有普通人一样的不好,但也有着普通人一样的好。
这样的方姒,还……与方姝一样,爱慕着她。
殷早垂下了眸子。
正如方姒所说的那样,她并未在这里久留,在殷早说了会留意赵之然后方姒很快便走了,她不知从哪进来的,殷早送她离去时,方姒只是冲她挥了挥手,让她待在殿中,免得她潜入之事被方姝发现,进而牵连她。
方姒一心一意都在为她着想着。
日暮西山,宫侍在殿中点亮烛火时,殷早才从恍忽中惊醒,她扭头看向了殿中的人,燃灯的宫侍被她吓了一着,喊着:“殷姑娘?”
殷早看着她,声音哑了几分:“陛下回来了吗?”
宫侍略显犹豫,“回来了。”
殷早起身便要去寻,宫侍连忙叫住了她:“殷姑娘此时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为何?”
殷早的为何很快就得到了答桉,她出了殿,在宫侍的沉默之中寻到了方姝,方姝被几个宫侍伺候着,虽是夏日,方姝身上依旧披着厚实的袍子,而在她面前——
赵之然被侍卫架了起来,有人站在她的面前,使着带刺的血鞭,一下一下往她身上抽去,殷早离得远,只瞧见了赵之然那浑身血肉模湖的模样。
恍忽间,她又想起了今日方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