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堂课的功夫。
不出意外,田福军也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步。
张有智知道他在消化里面的内容,也没去打扰,只小声跟李建国聊天。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张副主任开口问道:“福军,怎样?可是能做?”
田福军闻言停了下来。
“有些复杂,需要好好想想才行。”
跟张有智不同,他是分管农业的。
而且极为信奉“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经常下乡实地调研,深入一线,现场解决实际问题。
几年来,田主任的脚步差不多踏遍原西县的山山水水,农村的情况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原西县山多地少,水又不均,化肥更是极为珍贵,亩产确实不多。
“不多”……说实话是夸张了些。
是往大里夸张的那一种夸张。
怎么说呢?
田福军心里有一本账的。
一九五三年,全县人均产粮还有九百斤,到去年却已经下降到了六百斤。
整整少了三分之一。
要知道,这还是夏秋一起算账,全年累计的产粮数量。
夏粮基本缴公,秋粮归集体分配。
从五八年到七四年共十七年间,社员平均口粮不足三百五十斤。其中三百斤以下的就有二百四十一个大队,共四万一千多人,占全县人口的三分之一。
有些更为可怜的地方,一个人一年的口粮甚至才有几十斤。
他们能怎么办呢?
救济粮不够,也只能出去讨吃要饭罢了……
还有油。四九年人均生产油还有九斤二两,到去年已经下降到一斤九两……
社员收入低微、负债累累,缺吃少穿。劳动日值只有二、三角钱,每户平均现金收入只有三十来元。
是一家农户一年的收入!
于是,吃不饱就借。借粮借钱……反正缺的都借。
全县超支欠款的人家,已经累超二千三百户。去年全县发放贷款金额近一千万元,人均欠款五十多元。
关键这些钱几乎大部用于了花销,使用在扩大再生产方面的近于无。
粮食那就更多了。
截止去年,社员欠集体储备粮超过一千三百多万斤,已经相当于全县近一年的征购任务总和……
如此严峻形式,能吃上黑馍馍的都算是宽裕人家。唉……
他奔波多年,劳心劳力,往好里说,至多也只能算个裱糊匠罢了。
面对形势,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而这青贮……似乎可行……
把本应当作柴烧的农作物秸秆变成牛羊饲料,柴禾变成肉,通过高温积肥再变成粪费还田,还能促进粮食生产。
青贮饲料、育肥饲养、高温积肥、区外贸易、牛羊粮食深加工……咝……
以草换肉,以肉补粮!以养殖和粮肉加工带动全县农业和工业发展。
张有智根本没有看准,什么揉丝机,什么青贮,全是表象。
哪里只是那点肉的事儿?这是事关全局的一盘大棋啊!
还有那劳什子听不懂的机械器械、产业、产业链、产业集群……
想到这里,他越发的看孙少杰不顺眼了。
放着这么好的东西,竟藏着不说,去外面闲逛了近半年……还说看什么战友,有多少战友能用得着那么多时间?
半年时间,全国都可以跑一遍了!
就这样,回来后竟还敢不上班。
学校家里搞三搞四的,说小话、开摩托、打野鸡、欺负孩子……家长里短,整天跟女子、娃子们混在一起。
尤其是最近,竟然还收拾院子学起老人家们种起菜来……真想提前退休?
孙!二!娃!
田福军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恼,牙痒痒,手痒痒,脚也痒痒……
真想拉住狠捶一顿啊!
“孙二娃,站直了!”
田福军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对着孙少杰就是一通发作。
“才复员不到半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