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阳光明媚,天气暖煦,微风吹面,带来暖意。
湛蓝的天空如同洗过的翡翠,晶莹剔透。
白云慢悠悠掠过,橙黄的阳光洒下,把大地照耀得红通通一片。
桂郡郡城北城墙内外,也笼罩在这万物复苏的阳春三月的晨光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然而,此时的城墙上下,却凝着一股肃杀之意。
桂郡多山,就连郡城内也多土坡石山,建得并不平坦,唯有北边城门外,过了护城河,有着一块极其宽阔的空地。
以往,此处是桂郡守军的校场,驻扎着大尧的兵马,而今这里成了南庆侯王阳的地盘。
攻破桂郡后,他一半的军马驻扎在城内,弹压民众,另一半的军马则安置在城北的校场,里应外合,与城内守军一道控制桂郡。
当陶英和苏弘等人被押上北城城墙时,看到校场尘烟滚滚、军旗招展,偶尔兵马嘶鸣,吆喝阵阵。
千军万马排成了军阵,以郡城为背,面对着远处。
两百多丈外,则是一条笔直的官道直通蜿蜒的群山。
青山如黛,绿意盎然,层峦叠嶂,在金黄的阳光下如同一幅宏伟的画卷。
但此时的人们却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神奇与魅力,而是眺望官道的尽头,期待的期待,担忧的担忧。
城墙上,被押上来的人不少,却不站在一起,而是分成了好几拨,三三两两聚集。
苏清月依偎在母亲身边,由旁边的侍女小悠服侍。
当年弱不禁风姿态的苏三小姐,此时脸色红润多了,就连身体也强健了许多,太阳穴微鼓,好似练武有成。
她一脸忧愁地看着城墙下那上万军马的战阵,问旁边的苏弘:“父亲大人,那楚棠……真的回来了?”
苏弘脸色严肃,嗯了一声,道:“一路上打听了一下,好似说他昨夜遣人送了战书给王阳,一早约在城北决一死战。”
苏清月更愁苦了:“他太傻了,这是来送死啊!”
苏弘感慨一声:“是啊,十死无生!”
“英姨,朝廷大军真的没有来吗?”苏清月转而问陶英。
陶英正紧锁眉头观望着下方的军阵,闻言回应:“王阳虽与蛮族勾结,但蛮族的主力都不在桂郡这边,他算是为报私仇的一支偏军。朝廷现在主要精力都在梁州西部和南部,还有雍州,不会派遣大军来对付王阳的。何况,桂郡往北是荆州,往东是扬州,王阳在此处没有多少威胁,朝廷更不会分心应付他了。”
“那……”苏清月犹豫了一下,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王阳会与楚棠一对一决斗吗?他不是要为自己儿子报仇吗?”
陶英苦笑一下,指着下面排兵布阵的军马说道:“王阳就在中军之处,而他的兵卒过万,看这架势,明显是要围杀楚棠。上次我与王阳交过手,他虽然突破到了七境成为上三境高手,却也不一定是楚棠的对手。”
“听说楚棠这半年多在雍州大杀四方,戎族不少七境高手都死于他的剑下!”苏弘插话进来,“王阳就算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他……肯定要人多欺人少了!他拿下我们这么多人,全是楚棠的亲朋故旧,就是要威胁楚棠一人前来送死。”
陶英一阵恍惚,当年修为还不如她的年轻小伙子,如今竟然连七境高手都能斩于剑下了,这进步的速度,实在太惊人了。
“难怪王阳迫不及待要使手段解决楚棠,不然再给楚棠一些时间成长下去,别说是他,就是落神谷都难以对付他了……”陶英心下感慨不已,继而又忧心忡忡起来。
据她这些时日的观察,王阳这边的依仗并不只是他那两三万军马而已,他的身边还有落神谷的高手!
其中好几个八境高手在侧呢!
陶英约莫推测到王阳对付楚棠的模式了——
楚棠轻功身法高明,不惧高手围攻,那就可以以千军万马的攻势消耗他的功力,最后再出高手围杀。
车轮战之下,再厉害的高手也得饮恨!
“唉!”陶英暗自叹息,“楚棠,这是死局啊!”
…………
不仅苏弘一家和陶英为楚棠担忧,在他们不远处的城墙上,一帮被王阳从石县绑来的人也在担心着。
其实,楚棠在石县一家算得上是几代单穿,在楚父楚母去世之后,他并没有什么血脉亲戚了。
但王阳不管,直接把与他交好的一些人给抓了过来。
其中,徐金一家首当其冲,毕竟整个石县县城的人都知道他们两家同穿一条裤子,关系亲密得很。
因此徐金一家非常倒霉,第一个被王阳抓了起来。
其次就是石县县衙的捕头许伟一家了,作为与楚父交好的人,他是楚棠在石县县衙做捕快时的靠山后台,王阳自然没有放过他们的可能。
几家这些日子被囚于桂郡郡城,一直提心吊胆,今日上了城墙,才打听到楚棠要回来了。
“捕头,楚棠真的那么傻,真的回来送死了?”阳光下,徐金的脸色一片金黄,双眼全是愁色。
许伟相对镇定,问徐金:“王阳可说了,楚棠如果不来赴会,就杀了我们,你不想获救吗?”
徐金冷笑说道:“楚棠来了,王阳这狗贼就会放过我们吗?同样都是死,还不如活几个呢!至少楚棠活下去,还有给我们报仇的希望!”
许伟先是一愣,继而点头苦笑说道:“你倒是看得明白。王阳为何急于算计小棠,还不是怕他成长为不可战胜的敌人么!”
徐金忍不住夸道:“楚老大就是楚老大,才离开我们两年,就闯出这么大的名声和成果了。”
许伟说道:“你也不差,短短两年时间就从一境晋升到了四境。”
“那是楚老大给我传功的结果,没有他,我……唉!说这些做什么,他就不应该回来的!”徐金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埋怨了。
许伟内心生起一丝希望,道:“小棠这人这些年应该是有许多奇遇,武功进境一日千里,说不定他是胸有成竹才会来的呢?”
“真的吗?”徐金眼睛一亮。
“这……”许伟又犹豫了,看着城墙下那密密麻麻的军阵,心里的希望压了下去,“王阳的军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堪称精锐,还有那么多高手……除非小棠也带着同样多的人和高手,否则难以抗衡啊!”
那么问题来了,楚棠会带多少人前来与王阳一会?
其实,这同样是王阳心里的疑惑。
…………
城墙下,军阵中,王阳披坚执锐,坐于战马之上,立于军阵之前,遥望笔直的官道。
前方,依然空无一人。
而他身后的军阵,则让他底气横生,是他最大的依仗,因此他迫不及待希望楚棠前来受死。
“快巳时了。”王阳微微抬头,眯着眼看着明亮的天空。
昨日楚棠送达的战书,约定见面的时间就是巳时一刻。
如今,快到时间了。
端坐战马之上,脚下是随他杀敌无数的长枪,王阳内心充满了战意,双眼锐利无比。
“南庆侯,莫让情绪扰乱了心智。”一个声音从王阳身边传来。
声音低沉、老迈,却充满了宁静的意味,瞬间让王阳那火热的双眼冷静下来。
“是,大长老!”王阳拱手向左侧马上的一位老者表示尊敬。
也由不得他不尊,只因对方是落神谷的落长英!
一年多前落神谷晋升的两大九境绝顶高手之一!
哪怕同样是九境绝顶高手的落神谷谷主是王阳的亲姐,他也不敢对落长英不敬。
九境绝顶高手,已是超然于世间的力量,没人敢在这等力量面前龇牙的。
九境绝顶高手做后台,这才是王阳敢在梁州嚣张的底气。
“大长老,对付区区一个楚棠,实在没必要烦劳你老人家来桂郡的。”王阳恭维说道。
落长英此时完全没了一丝锐气,就像一个寻常的老头,坐于马上,双手拢在袖中,就像一个来观光的人。
但他的双目却澄澈得很,微微瞥了王阳一眼,淡淡说道:“谷主令老夫来的。”
这话堵得王阳尴尬不已,因为落长英说的很明白了,他王阳没资格让落长英做保镖,只不过是碍于落神谷谷主的命令,不得不来而已。
而落神谷谷主王长岚是他王阳的亲姐!
这就好像他姐姐在公器私用一样。
尴尬归尴尬,王阳却不会嘴硬说无须落神谷的支持。
老实说,哪怕楚棠成了他的心魔,一直折磨着他的精神,他敢于与蛮族造反,最大的依仗就是落神谷。
没有落神谷这个武林圣地的支持,别说与朝廷争锋的勇气了,搞不好蛮族都要吞掉他的力量。
落神谷这种世间顶尖的力量,才是他最大的依仗啊。
拥有两大九境绝顶高手的落神谷,足以制衡世间所有的力量。
王阳明白得很,只要落神谷两大高手还活着,这次造反,哪怕失败了,朝廷或者戎族都不敢置他于死地。
有着最后的一线生机,这才是王阳敢于造反的原因,毕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楚棠!”王阳对于这人的恨比天高,比还深,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这次我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为我儿子报仇雪恨!”
扭头看着两边一众落神谷高手,王阳更自信了。
他的姐姐对他是真爱啊,自他起兵之日,派来了许多落神谷的高手来做护卫,其中八境七境强者都不缺。
如今更是连落长英都派来了,可见他姐姐对他的感情有多么深厚了。
当然,王阳对此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姐姐太看得起楚棠了,简直就是杀鸡焉用牛刀嘛。
是,王阳也得到了一些楚棠在雍州战绩的情报,知道他杀过七境强者,还几次从八境高手的围攻中脱身,清楚这家伙的修为肯定与当日在梁州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可那又如何呢?
他身边好几个八境护卫,身后还有上万兵卒,对付区区一个楚棠,还会出什么意外不成?
“这些日子并没有打探到朝廷大军在附近出没的情报,难道姐姐是担心朝廷派来了九境绝顶高手?”王阳有时候也对姐姐的安排有过疑惑,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些猜测,“九境高手可不是街上的大白菜,现在朝廷焦头烂额的,就算要出动九境绝顶高手,也不可能来对付我这一支偏军,何况……我军马如此之多,破罡弩箭也上千支,就算九境高手来了,我也有希望脱身!”
不提王阳内心的复杂,就是他身边看似淡然的落长英,心里也并不平静。
他皱眉默默看着远方,心下叹息:“谷主啊谷主,这次你举旗造大尧的反,虽然打着为百年前的落神谷鸣不平的旗号,使得大家反对之心不强烈,可……这毕竟是生死存亡的事啊,这一步,真的走对了吗?”
不知为何,落长英一直觉得不安,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特别是王阳与楚棠约战,他们落神谷接到雍州方面有关楚棠的事迹情报后,王阳心里那股不安就越发强烈了。
这是他成就九境之后从未有过之事。
九境啊,世间最顶尖的力量了,还能有什么事会让他们心里没底呢?
正是因为这股底气不足,落长英这次只是单枪匹马过来,将自家一系的徒弟都留在落神谷,让他们不要蹚这浑水了。
实在是他对楚棠这名字都有了膈应!
三徒弟出山没几天,死于楚棠剑下;二徒弟想报仇,与楚棠决斗,折了一条手臂……
总之,他这一系,面对楚棠就没有好过!
而当时的楚棠,不过是一个四五境的小年轻,却往往出乎意料地以弱胜强。
那这一次呢?
落长英眉头微皱,一时难以平静,想起了雍州方面对楚棠的描述:“起初,他跟随缁衣卫和凤凰军追杀戎族王子,在雍州西境中了埋伏,被戎族方面的八境高手带领大军围攻,而他依仗轻功身法,对戎族大军造成了极其巨大的身上,三天功夫就杀了两三千人,堪称当事杀神!
“而后,好不容易他落了单,被戎族四五个七境高手围攻,没想到他竟然暴起,一连杀了三个七境高手,吓得其余之人遁逃。这一战,他展现出七境修为,彻底震惊了雍州武林。二十出头的七境强者,就忒离谱了点!对了,他当时用两了什么武功,太玄经?越女剑?
“正因他异军突起,从戎族大军之中救下了大尧皇室的十三公主,还挽救了一众缁衣卫的性命,他得到了大尧朝廷的重用,也成了戎族的眼中钉、肉中刺,被人设计……几个月后,第二次大战,对方不仅以大军围攻他,还派了三个八境高手参与其中……
“这一战,他不仅从大军中冲出重围,还再一次从八境高手的围攻中杀掉其中一人,从而脱身。他当时用了什么武功呢?情报上说他称之为幻魔身法,最发不惧高手围攻;还有一门刀法叫什么天刀?
“刀斩八境高手,震惊了世人后,前个把月,他再一次以一门剑法杀了两个八境高手,彻底成为别人无法忽视的高手。那门剑法好像叫什么雨剑来着?”
落长英越想越不安了,瞥看了信心满满的王阳一眼,心想这家伙真自大,以为有千军万马和八境高手就能对付楚棠了。
“结合楚棠在雍州的表现来看,我们的谷主虽然是小心了点,但也可以理解。”起初落长英也觉得自家谷主派他来桂郡为王阳掠阵有些大材小用了,后来琢磨了楚棠的战绩,这才渐渐理解。
关于这些,他并没有与王阳详细解释,免得过于打击对方的信心。
总之在他看来,楚棠现在强得离谱,堪称九境之下最强战力!
“三年多前,他不过是桂郡一个小捕快,撑死就四境的修为,怎么能在短短时日之内强如八境了呢?”与许多人一样,落长英打死都想不通这一点。
难道像大家所言,这楚棠是万年一遇的天才?
可纵使是天才,也太离谱了一些!
“还有,这家伙的武功又多又强,大家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难道像他家所说的,他得到了奇遇,碰上了湮灭在历史之中的一个门派的传承?”落长英越想越纠结。
不过,他可以肯定是,他也想会一会这楚棠!
原因有二,一是他不介意为自家徒弟报仇;二是也想见识见识对方那强大而神秘的武学!
这是他作为落神谷大长老,作为九境绝顶高手的傲气。
“他来了?!”倏地,就在落长英思索的时候,王阳突兀的声音响起。
一抬头,前方官道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有人来了,是楚棠吗?
这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官道渺小的人影身上。
城墙上,苏清月一脸忐忑地看着远方。
陶英和苏弘紧锁眉头,眼神闪烁。
徐金和许伟则揪心地观望。
直到人影缓缓走近,徐金忽然一拳砸在城墙上,怒道:“真是这傻子!”
他看清楚了,确实是楚棠!
…………
官道的尽头到较场有一百多丈,楚棠走得极慢,一步一步跨过去,脚步扎实而稳健。
微微抬头,看着远处的城墙,楚棠心里有一种感慨:“又回来了!桂郡!”
出走两年,再回头时,物是人非,多少遭遇纷乱了思绪,多少人情搅乱了心头。
唯有他的脚步依然稳定,一步,一步,缓缓而行。
一身黑衣的他,正是缁衣卫的劲服,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片片黑色的粼光。
在他的身后,则背着一个神兵匣子,上面插着三把神兵。
一把紫青宝剑,八品神兵,新城公主所赐,随他在雍州大杀四方,饮尽了仇寇鲜血。
一把长命刀,八品神兵,是他在雍州杀八境高手后的战利品,如今亦为他所熟用。
还有一把亦刀亦剑的神兵,虽只有六品品阶,却是他用惯的神兵倚天,随他出生入死,杀敌无数。
只有三把,其余神兵,要么毁了,要么被他所弃。
神兵不在多,好用即可。
如今,这三把神兵,又要与他一道面对千军万马和无数高手了。
楚棠没有丝毫惧意,目光很快锁定了军阵前方的王阳和他身边的一众高手。
一人独自面对过万人,他依然面色如常,脚步安稳。
如果怕,他就不会来了。
雍州近一年时间,他已不是昔日阿蒙。
其实,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楚棠一边走着,一边打开识海的面板,观看上面的数据和武功。
雍州的杀戮,给他的收获太大了。
一人杀掉了数千戎族士卒,还有数百武林高手,将他梁州杀神的名号彻底坐稳,随之而来的则是那海量的侠义值!
数十万的侠义值,楚棠什么时候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为何他能在短短时间之内超越七境,杀得了八境高手,这些侠义值帮了大忙、建了大功。
他第一时间就把太玄经给推到了圆满,成就了七境巅峰,而后在面板的第五层兑换出了阿青版本的《越女剑和可正可邪的《幻魔身法。
身法如神似魔,不可捉摸,不惧群战,围攻的高手越多,越能借力施展。
剑法大道至简,最不费功力,也最有战力。
两者结合,在军阵之中简直无往而不利!
楚棠凭此在戎族大阵之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如同战神,所向披靡,获得的侠义值越发多了。
而后,六境武学之中,天刀八诀、覆雨剑……等等!
如今他的他,面板都快填满了,真可谓是武功亿点点多!
侠义值堆上去的境界,也让他八境圆满了。
这也是他楚棠今日敢独自面对千军万马的底气。
走了几十丈,距离王阳的军阵已经不远了。
楚棠却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目光紧紧缠绕,但他没有回头去打量。
他知道,那是风凰在看他。
风大小姐就在官道尽头的一座石山之巅,遥遥观望下面的军阵。
“唉!”心里有些叹息,楚棠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最难消受美人恩了。
这近一年的时光,他大多时间都与风凰在雍州面对强敌,两人可谓是出生入死,交情笃深。
多次被楚棠所救后,风凰对楚棠的态度不再是那么冷淡了,反而在他数次面对强敌时生起了崇拜之意。
这一次,楚棠接到桂郡的变故,在得知朝廷并没有余力来处理时,他打算一人回规矩面对王阳,但风凰却执意跟来。
虽然经过这一年铁与血的洗礼,风凰武功有所突破,进入了七境,但桂郡之行明显是累赘,楚棠当然不愿意让她随行。
这明显是送死的行为嘛!
好说歹说,风凰才承诺不上阵,只远观。
按她的意思,她不愿意楚棠曝尸荒野,打算事后给他收尸。
话不好听,但其中的情义,楚棠自然心知肚明,可惜他此时全然没了那种深入下去的心情了。
王阳的军阵,落神谷的高手,都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其中的凶险比之在雍州面对戎族还要大得多,毕竟面对戎族,他可以算计,可以撤退。
而王阳手上有太多人质了,他无法撇下他们不管,只能直接面对。
“王阳!”就这么想着,楚棠来到了军阵前方二十丈的地方。
他看到了正怒视他的王阳,不过目光却定在王阳身边的一个老者身上。
“落长英?九境绝顶高手?”楚棠心头一凛,战意陡起。
毕竟是缁衣卫出身,哪怕独自前来,也不可能不打听一下桂郡方面的情况。
其中,就有关于落长英这个九境绝顶高手到来的情报。
“九境……”楚棠心下沉重,在雍州他杀出了威名,但却不曾碰上过九境高手。
九境之人轻易不出手,免得牵引出更多更强的高手,以至于最后局面难以收拾。
但在梁州,落神谷却不管不顾,打着与大尧朝廷和皇室算账的名号,谷内两大九境高手活跃在梁州活跃得很。
这一次,落长英直接出现在军阵之中。
…………
“楚棠!”乍见楚棠,王阳还是难忍心中怒意,双眼顿时红了起来,林起长枪就要策马冲上去。
“且慢!”落长英拦住了冲动的王阳,目光扫了楚棠一眼后,又迷惑地观察四周。
“大长老,有何不对?”王阳稍稍冷静下来。
落长英疑惑地说:“我感应到了领域的气息。”
“领域?气息?”王阳有些懵。
落长英说道:“那是九境绝顶高手的气息。”
王阳吓了一跳,道:“朝廷派九境之人来了?”
“也许吧。”落长英叹息一声,“早就听闻朝廷将一个九境高手派到了荆州镇守,此处离荆州不过两百多里路,也许那人真的来了,就潜在附近。”
“大长老觉得要如何处置?”王阳问道。
落长英沉吟说道:“本来老夫打算直接出手拿下楚棠,再交由你处置。如今看来,老夫不能率先出手了,否则惹来九境对手,大打出手的话,余波都要震死你们不少兵卒。只能按照常规打法了,你先遣人围杀他,消耗他的功力,看看情况再说。”
“王某正有此意!”王阳大声说道,长枪顿时高举,往前一挥,大喝起来,“前阵,射!”
轰!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列列的军卒打马冲了出去。
王阳麾下是骑兵,最擅骑杀。
当上前军卒冲向楚棠,高举手中弓弩,齐齐发射时,嗡嗡嗡的破空之声响彻天地。
唰唰唰!
空中密密麻麻,无数箭矢射向了前方的楚棠。
大战,开始了!
“破罡弩箭?”城墙上有人认出了第一阵弓箭手手上的东西,不由惊呼出声。
苏清月,陶英,徐金……等等为楚棠揪心的人都紧紧握着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棠,为他担心不已。
“破罡弩箭!”楚棠却是轻笑一声,对于眼前的阵仗早有预料,也司空见惯了。
只见他右手往后一伸,铿的一声,拔出一把神兵。
紫青宝剑!
一剑在手,身似神魔,在空中掠出一道道残影,躲过了一阵又一阵的破罡弩箭。
他一下在左,一下在右,一下前,一下后,而且每一下都足有十丈的距离之远!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明明在此处的他,下一刻就在十多丈的别处了。
幻魔身法!
有时候破罡弩箭躲了过去,有时候他直面弩箭,手中长剑轻点,嗖嗖几下就将那些弩箭点了回去,力道充足,直扑弓箭手,好几下就撂倒了几个弓箭手。
独孤九剑!破箭式!
乾坤大挪移!
一连几种独步天下的武功施展出来,楚棠在破罡弩箭之下不仅毫发无伤,还打杀了不少弓弩手。
此外,他还往前突进了四五丈,直扑阵前的王阳。
王阳看得胆战心惊,若不是身侧有九境高手落长英掠阵,他可能都要退缩了。
就是落长英也看得目光闪动,忍不住说道:“早就听闻这楚棠有一手可一剑破万法的剑法,如今看来,这就是独孤九剑了?还有他这如魔似神的身法,就是那幻魔身法?”
王阳却听得极其不爽,大声疾呼:“射!给我射!射死他!左阵的弓弩手,也给我上!”
随着他的呼喊,又有一两千军阵冲了上去,弩箭齐发。
这一次虽然不是破罡弩箭,但密密麻麻的弩箭铺天盖地,声势依然惊人。
弩箭攻击的范围扩大了,楚棠不得不贯出护体罡气,面对普通弩箭则以护体罡气硬抗,面对破罡弩箭则以身法或剑法对付。
“好!射!”王阳哈哈大笑,“护体罡气都出来了,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护体罡气极其消耗内力,一般高手对战都不会一直以罡气护体。
王阳好像已经看到了楚棠功力耗尽穷途末路的下场。
落长英却没有那么乐观,如果楚棠这么容易对付,那他在雍州就不会杀出偌大的威名了。
果然,他们渐渐发现本来如同常人的楚棠,忽然全身透明如玉,晶莹剔透,血肉可见。
“明玉功?”落长英脸色凝重,“都说他有一门让内力生生不息的功法,看来就是这玩意了。改变肤色,人如明玉,够邪异啊!”
王阳都要发狂了,只见楚棠仗着护体罡气便利,往前冲杀,已经杀入了他的侧阵,对他的兵卒下手。
或人,或马,手起剑落,楚棠身法如同鬼魅,忽东忽西,忽左忽右,在军阵之中杀来杀去。
“啊!”
“快躲!”
“杀……”
只是片刻功夫不多,一百多兵卒和战马就倒了下去,鲜血流了一地,哀嚎声此起彼伏。
再看楚棠,看似极其轻松,每一剑都收割一条性命。
王阳看得怒上心头,长枪高举,大喊一声“中军,围!”
咚咚咚!
一两千军卒打马往前,马蹄声沉重。
这是重骑兵,无论是马还是人,都全身盔甲,只露出眼睛。
他们的防护,寻常神兵都难以穿透。
王阳寄希望于重骑兵能重创楚棠,最不济也要耗他大半的功力。
一两千重骑兵,就算排队等着你杀,你都得砍刀手软。
果然,重骑兵一上去,楚棠身法再快,也被围在了军卒之中,无法一下子杀伤兵卒。
但是,王阳还没高兴多久,就见到楚棠忽然化繁为简,出剑不再哨,而全是刺招。
一刺,要么中了马匹的眼睛,要么轻轻一跃就刺中重骑兵的眼睛。
每一刺都没有多余的地方,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全都得手了。
剑在他手上,就好像竹枝一样,轻轻一刺,却如同闪电,杀伤力惊人,轻描淡写间就伤人无数。
无数马匹倒下,更多重骑兵摔在地上,哀嚎阵阵。
王阳看得头皮发麻,大叫说道:“这是什么鬼剑法?”
他旁边的落长英目光炯炯,神情更严肃了,喃喃说道:“身轻如女,灵动如猿,不增不减,恰如其分,每一剑都正中目标!这就是他在雍州大杀四方的越女剑吗?”
王阳怒吼:“怎么越女不越女的,一个大男人,使什么女人的剑法!”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心却痛得很,因为楚棠杀的人太多了。
王阳看了看天色,半个时辰不到,他的麾下就损伤了五六百人!
而楚棠身法依旧快如鬼魅,剑招也依然快若闪电,不见丝毫迟滞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兵卒,并没有祈祷消耗楚棠的作用?
王阳不信这个邪!
他大吼起来:“后阵,上去!围杀!”
轰轰轰!
除了身边的一千多亲军阵营,王阳将所有的兵卒都指挥了上去。
弓箭手,重骑兵,长枪手,盾牌手……
各式兵种齐上阵,而这些士卒不愧是百战精兵,人虽多,却不乱,操着各个阵势,一齐围杀一人。
这种情况并不稀奇,在这武力极其惊人的世界,军卒一向都有齐上阵围杀一个武林高手的传统。
王阳麾下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只是他们面对的这人更难对付罢了。
只因他身法太过惊人,总能从围攻的阵势中突围除去,同时还对他们造成惊人的杀伤。
时间一点点过去,死伤的人越来越多!
从巳时到午时,当太阳到中天的时候,倒下的军卒已快三千了。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一身黑衣的楚棠,也沾满了鲜血,在阳光下泛出血光,看上去极其恐怖。
所有人看得心都寒了!
这家伙简直不是人,而是一尊杀神,又或者是一个魔鬼!
城墙上,徐金和许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本以为楚棠很快就要在大军之中不支不敌,哪想到他一人如同一军,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
苏清月则看得脸色发白,担心楚棠的同时,也不敢看下去了。
陶英和苏弘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城墙下,王阳则暴跳如雷,冲着旁边的落长英吼道:“大长老,你们还不出手吗?”
再打下去,他都生怕楚棠在万军之中杀了个穿,直接抵达他面前了。
落长英这个九境高手不好出手,那落神谷的众人总不能袖手旁观了吧?
落长英叹息一声,扭头往另一边说道:“金师弟,你带人上去会会他……千万小心,不求有功,但求试探他的实力即可。”
“是,师兄!”金长恭早就忍耐不住了,领着众人从军阵之中冲过去。
他是八境高手,带来了十多个七境武者。
他们的气息,自然强横无比,楚棠远远就感应到了他们的杀气,抬头一看,心下冷笑:“落神谷……果然来了!”
看清了来人,还是一个老熟人呢!
落神谷的十长老金长恭!
当年与王阳带人追杀他之人,两人有过交手,当时的楚棠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嘛……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