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大笑。
周秉昆拿出一件驼色大衣,领口处一圈貂绒围脖,袖口和下摆上绣着黑色的提花。
“妈,这是给你买的。”
周母接过大衣,摸着面料问道:“这是啥布料做的?摸起来真舒服。昆儿,你真是瞎花钱。这么好的衣服,哪适合咱们穿啊,现在还能退不?”
这衣服一看就不便宜,周母心疼钱。
“上哪退?我再去一趟燕京退衣服去?更何况现在人家都关门回家过年去了。”
周母摸着衣服感叹:“这衣服看着好看,穿起来哪能有棉袄暖和。”
“妈,你翻开里面看看。它外面其实就是一层的确良面料,内衬是棉花布芯,这就是一件棉袄。现在城里人都这么穿,洋气。对了,我还给你买了双皮鞋,你试试合不合脚。”
“啥?你还买皮鞋了?我穿那玩意干啥?我一天也不出门,最多就街坊邻居那转转。”
“过年图个新嘛!”
周秉昆把皮鞋拿出来,蹲下身给母亲试鞋。
“幸好我特意买大一号的,还行,稍大一点,至少穿着不硌脚。”
周母坐在炕沿上,看着小儿子一边给她穿鞋,一边蹲那自说自话,不知怎么地,眼圈发红,眼泪掉了下来。
心里感叹,孩子长大了。
“妈,以后啊你在家里,吃好的穿好的,啥事都不用你管。”
周母抹了泪,平缓情绪问道:“你回来给娟子那边带东西了没?”
“带了,明儿我再送过去。”
周秉昆站起来,一边说,一边把母亲扶下炕,把大衣给母亲穿上。
扭头对着周秉义和周蓉说道:“妈穿这身咋样?”
周秉义点点头赞道:“不错,妈穿这身衣服挺合身的。”
“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啊?咋跑我们老周家来了?”
噗呲一声,周母忍不住笑骂:“你这丫头,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咋还拿你妈开玩笑呢?”
“妈,这过年就是去旧迎新,这是秉昆的一份孝心,从小到大他啥时候给你闯过祸?你呀,就踏踏实实的穿着过年吧。”
老大周秉义几句话说完,周母这才高兴的摆弄新衣服。
周秉昆感叹一句:“唉,还是大哥说话好使啊。”
周母笑道:“咋?你才多大点,就想和你哥比了?”
“我一米七六,比我哥都高半头了。”
周秉昆挑衅的眼神,瞟了一眼周秉义。
周秉义顿时无语。
一个爹妈生的,吃着一锅饭,为啥个头差这么多?他也很苦恼。
“哦,对了。”
周秉昆一拍脑袋,“我还买了个好东西。姐,你去打盆热水,给咱妈把头发洗洗。”
“大半夜的,要睡觉了,洗什么头啊?”周母也奇怪,这小儿子疯起来,想一出是一出。
周秉昆拿出一个圆形的小铁盒子,“这是染发膏,我从燕京大商店里买的,这玩意咱们这可买不着。”
“染发膏?”周母没听说过这名字。
周蓉眼睛一亮,说道:“我知道,我听蔡晓光说过,他家里好像就有这个,说是染头发的,能把白的变成黑的。”
“没错,这就是染头发用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普及,只要少数人才用。姐,你快去端水!”
周蓉伺候着母亲把头发洗干净,周秉昆戴上橡胶手套,在母亲脖子上围了条毛巾,开始一缕缕的往母亲的头发上抹染发膏。
周秉义和周蓉好奇的在一边观看,连小弟送的手表都没心思欣赏了。
周秉昆一边涂抹,一边说:“妈,我跟你说,头发染黑以后至少能让你年轻十岁。等我爸回来的时候,你穿上我给你买的大衣,往那一站,保准让他大吃一惊。”
“你就贫吧,”周母笑笑,随即又叹了一声:“你爸三年才能请一次假,这才头一年,要等他回来,还早呢!”
周秉昆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可说不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回不来,保不准哪天你没事了去看他啊!”
“我哪能没事?等你大哥读大学去了,不还有你和你姐么?”
“也是哦……”
涂抹好染发膏后,说道:“好了,等上一个小时,再洗一次头就好了。”
“姐,你看的点时间啊。”
“没问题。”周蓉举起带着手表的手腕保证。
到了时间后,头发洗净又重新擦干后,周母对着镜子,头上已看不到一根白发,时光仿佛倒流,瞬间年轻不少。
突然想起刚来光字片时的日子,那时候周秉昆还没有出生。一转眼,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岁月无情,芳华已逝,曾经青春靓丽的容颜,转眼青丝成白发,皱纹上眼角。
哪个女人不爱美。
只是,在一天天变老的路上,为家庭任劳任怨的付出,为儿女尽心尽力的操持,却忘记了善待自己。
“妈,这玩意你可要放好了。明儿别人知道你这头发咋变黑的,你可别借啊,就说用完了。你得留着自己用,记住了没?”
“好,记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