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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亲眼在夜半三时看着昙花绽放,无疑是幸运的。    何况它开得那么毫无保留,那么大方动人,仿佛天地之间的精华都在它那张扬的花盘上。    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在昏暗的黑夜中吐露芬芳,此时连天上的繁星都不及它万分之一的耀眼。    暗夜中又如何呢,无人看见又如何呢,无碍它用力地开放。  哪怕它深知自己可能不会有机会看得见清晨的第一缕朝阳。    子馨心里升起一阵阵对生命的敬畏和仰望。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满溢出来。    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总是容易伤怀,同时也容易动容。  复杂的情绪像棉花一样堵塞在她的胸腔,蓬勃汹涌地膨胀着。    “好美……”她低声呢喃着,眼角溢出一颗晶莹的泪。  像一颗光透圆润的珍珠,缓慢地随着夜风划过她的脸,在下颌出凝聚起来,往下坠,掉进昙花的花心。    孟彧不会。  盛放得再娇艳的花在这个他眼里也不过是一株再普通不过的草。    曾在植物野蛮生长的热带雨林里挣扎过的男人,见过极致美丽的生命,也亲手无情地扼杀过,很难再因世界上的生物再升起什么惊艳感叹或敬畏的感情。  又或者是他本来就是无情的。    孟彧抬手搭上方子馨的肩,单薄而清凉,手腕一用力,把她转了过来,面对着。  他的拇指抹过她的脸颊,“一朵花也值得你哭。”    当时被人欺负后隐瞒他的时候怎么就能那么镇定了?    子馨也觉得有些赧然,抬起手背要给自己擦泪。    却被孟彧挡住,“我正好练习一下。”    子馨泪水花着眼,疑惑地抬头看他。  孟彧勾唇妖孽地笑了笑,“怕一不小心就把你捏碎了。”    拇指和食指轻轻扯了扯她的脸颊。  子馨:“……”    “很喜欢这花?”他问。  子馨点点头,“可惜只开一个晚上。”    “谁说的?”    孟彧面上笑得风流洒脱,心脏却在她落泪的瞬间像被人用手大力搓揉着,按压住大动脉的命门。  一瞬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深深扎根——    他不想再让她为了一朵花而哭。    -  第二天白天,子馨也不管旁边的男人打算待到什么时候,埋头在书桌前,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眼睛涩涩地对着电脑拼命敲击。    如果不是旁边的人眼神太凌厉,她大概就不打算吃午饭了。  到底是被眼神胁迫着一口一口吃掉了午餐。    下午三点,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符,子馨又把文档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很多地方实在是不如意,放在平时她绝对不容许自己交出这样的残次品,可是眼下情况紧急,只能降低标准将就着。    她去书房打印的时候,孟彧出了她的房门,走到大门,狄人停在门外,站在门外等候着。    “彧少。”体格高大的狄人弯腰朝孟彧鞠了一躬。  孟彧双手插在裤袋里,淡淡地斜瞥他一眼。  狄人僵直在地。    “别让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机会靠近她。”孟彧望着远处的山峦,语气淡泊,“再有一次你就不必留在这里了。”  狄人神色严肃,皱着眉又鞠一躬,“是。”    正好子馨拿着包抱着文件从客厅里往外小跑着出来,孟彧回头。  “我去学校了。”子馨停下,抬头看他。    “好。”孟彧回一句。  子馨正要上车,衣领却背人一把扯住,不受控地往后又退了一步,她回头。    孟彧往下望进她的眼,薄唇微动声线清冷,“我向来不给厌恶的人第二次机会。”    言下之意是她若再被教授刁难,那他必定会做到赶尽杀绝的地步。    聪明如子馨,自然明白他字句里的意思。    子馨咬着唇,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能处理好的。”  她上了狄人的车,车子很快驶离了庄园。    -  艾尔莎教授办公室。    艾尔莎身上一条紧致的低胸白裙,显得棕色的肤色更为强烈,交叉着腿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手机,易牧之在一旁帮她整理着文件。    正好整理到语义理论的课程作业,易牧之推了推眼镜,问旁边的导师,“老师,我听说这门课,方子馨同学没有及格。”    艾尔莎从手机中抬起头,挑了挑画得弯弯的大黑眉看他,厚厚的红唇一张一合,神情似是不在意,用英语回他,“是,她没交课程实践稿。”    “不可能的,老师,我知道她付出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在这份作业上面。”易牧之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神情严肃而认真。    艾尔莎扬起头看他,卷翘的假睫毛眨了两下。    易牧之当初选择导师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选到的这一位导师,是这样一位爱好打扮身材火辣的美国人。    使得他跟她相处的时候总是有些不自在。    “哦?你很在意这位方同学?”艾尔莎笑了起来。    易牧之:“我们都是中国人,是很好的朋友,她是个很优秀的学生,所以我很清楚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你这是说我错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可能是系统出错了。”    艾尔莎把易牧之眼神里的紧张与在意看得一清二楚,在心里笑了一声。    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单手叉在后腰上,丰满的胸-部在低胸连衣裙内呼之欲出,眼神勾挑着看着易牧之。    “你说得没错,我是故意为难方子馨同学的,而且即使她真能重新交一份作业上来,我也没打算让她这么容易就及格。”    毕竟她从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她的作业,而是那篇可能能发表在美国顶级期刊的论文。    易牧之心里一跳。    “但是……”艾尔莎笑了笑,“想我不继续为难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  子馨走到艾尔莎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易牧之从里面走出来。    “牧之。”她笑了笑跟他打招呼。    易牧之也朝她扯出了一个笑容,还是那般的干净温暖,“子馨,来交作业?”  子馨点点头,“嗯,我写好了。”    易牧之眼神有点飘忽,思绪像是不在状态,“哦,那很好啊,恭喜你。”  “那我进去了。”子馨指了指办公室的门。    “好。”  方子馨推门进了办公室。    再次跟艾尔莎教授进行交涉,比子馨想象中的要顺利。    她原本怕艾尔莎教授会继续为难她,还准备了录音和视频的备份以备后患,但却没想到艾尔莎教授只是随意地翻了翻她的作业,便神情悠闲惬意地在系统上给她改了分数。    只有一个及格分,在方子馨好看的成绩单上显得格格不入。    她也没有再提论文署名的事情。  子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从艾尔莎教授办公室出来,子馨在走廊上走着,迎面走来一个男人,黑衣服,黑色鸭舌帽,两人擦肩而过,子馨的脚步顿了顿。    回头,看见男人走进了艾尔莎教授办公室对面的那间办公室。    每个教授都配有专门的学生修习办公室,艾尔莎教授对面那间必然是属于艾尔莎教授的学生的。    但她没听闻过艾尔莎教授除了易牧之以外还有别的男学生。    子馨感到疑惑,回头慢吞吞地走向电梯。    电梯叮一声响起,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对着空荡荡的电梯,子馨忽然想起来。    她见过这个男人,在塔卡村,卡洛斯的家,那个后来的,带着鸭舌帽的亚裔男子。    -  子馨回到家的时候,杜伯正在家门口送客。    子馨看着离开客人觉得有些眼熟,进门,杜伯返回进来,接过她手中的包。    “刚刚的是客人吗?”子馨下意识地问了问,话刚说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得体。  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客人,又有什么资格过问这些呢。    “是的,”杜伯笑了笑,“最近正临换届大选,刚刚那位是参选的政客。”    子馨点了点头,想起来好像是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过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她对于孟彧的了解还不算深,但从很多的这些小细节上来看,他的确拥有着让许多权贵趋之若鹜挤着头要来攀附的身份和地位。    见子馨在客厅四处张望,杜伯又说,“彧少去圣保罗了,本来昨天就说要过去一趟的,结果推到今天。”    子馨有些赧然愧疚。  好像都是因为她,才耽误的。而且还陪着她一起熬了两天。    旁边的女佣惊讶地看了杜伯一眼,未经指示擅自泄露主人的行踪是大忌,杜伯这般严谨的管家,按理说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杜伯只是淡淡地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回到自己的岗位。    夜晚子馨早早就睡下,熬了两天,疲惫得眼皮都要撑不住了。    身体陷进软软绵绵的被子里,空调的温度正好舒适,枕头上有荷叶的香味。    子馨闭着眼,有些回忆充斥着她脑袋,存心不让她安眠,她努力地把念头赶出去,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又赶出去,又想起来。    一阵博弈,让她脑袋生疼。    心里反反复复想起的都是那个深夜里突如其来的吻。    从前,她也会像普通的小女生一般,想象着恋人间的吻该是什么样子的。  第一次应当是拘谨的,轻巧的,小心翼翼的,温柔而缠绵的,浅尝即止的。    而他给她的却是如狂风暴雨般张狂的,霸道的,窒息的,不容抗拒不留退路的。    火一样热的嘴唇,锁链一般紧锁的手臂,发烫的胸膛。    她当下只是回想起来,就觉得无法呼吸,脸都不由自主地发热发红,黑暗中伸手推了推胸前的被子,才感觉呼吸通畅了些。    这其中的差异,大概是因为他们并不是恋人吧。  子馨咬着唇,心里像被顽皮的小孩一通胡乱涂鸦,乱成了麻。    -  清晨的第一缕风,摇起窗帘。    子馨睁开眼,有些迷糊,她开着空调睡的,窗帘怎么会动呢?    手臂撑着床,慢慢地起身,发丝凌乱着散在胸前,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整个人深陷在温柔的晨曦里。    “咔嚓”一声。  相机的快门声。    子馨循声望向窗台,飘窗上竟坐着一个人。    牛仔外套,红纱长裙,五官精致美艳,画着精美眼线的桃花眼内勾外挑,一头卷发慵懒地衬着她笑得肆意的神情。  张扬得像一个侠女。    她身边的窗帘随风肆意摆动,波斯猫乖巧地躺在她的怀里。    “小姐姐是仙女吗?”孟筱臻拿着手中的单反,用手指在屏幕上放大方才拍下的方子馨刚睡醒时的照片,满意地笑。    照片上温婉而懵懂的女人在纯白色的背景中像不沾尘俗的仙。    子馨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她和孟彧是同一类人。  这是方子馨见到这个姑娘的第一想法。    “真是稀奇,”孟筱臻侧身坐在飘窗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摸着怀里的猫,笑得灿烂美艳,看着方子馨,“孟彧什么时候也玩起包养情人这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