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旸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十几年前的事,我记错其中一个细节,很奇怪吗?”
周颂:“你的记忆出错,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弄错的细节至关重要,如果我在学校操场踢球的假设不成立,周晗就不会进校找我,周晨也没有机会藏进后备箱,你也没有机会目睹这一切。”
邵旸:“所以你想推翻我的故事,否认我目睹的一切?”
周颂:“我不会推翻你。还是那句话,虽然那天的事我几乎全忘了,但是我记得阴暗潮湿的天气、傍晚、学校后门。你的故事对得上我记忆中的时间和地点,说明你确实是目击者,你的确看到了一些事,但不是你告诉韩飞鹭的版本。”他声音蓦然往下沉,“你在说谎。”
邵旸脸色毫无变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桌面,仿佛被定住了。
周颂很紧张,双手缠握,一根手指绞着另外一根,骨头险些被折断。其实此时是他在说谎,他只记得那天处于梅雨季,至于操场是否被雨水冲坏这种细枝末节早已经忘记了。他只是在赌,赌邵旸在说谎,试图用他们都已经遗忘的细节去攻破邵旸的谎言。来看守所的路上,他想了很多,从方磊想到秦骁,又想到那天在江星龙的店中落在墙上的那道人影。他确定一直以来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这个人或许就是小风口中杀死朱莉的凶手,那个和他极为相似,但是耳朵被烧毁的男人——火,又是火,如果让他从关于火的记忆中摘选出一个与小风所睹相吻合的人,似乎只有一个人选。
邵旸缓缓抬眸看着他,目光阴冷,道:“你是对的,但是那又样?”
周颂:“你不打算告诉我真相?”
邵旸挑眉,像是很讶异:“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告诉你真相?”他摊开手,“我现在这幅模样,可都是拜你所赐。”
周颂:“所以你是在报复我。”
邵旸:“没错。”
周颂:“你到底是为了自己报复我,还是为了邵东成?”
邵旸脸色一变,眼角微颤:“和邵东成有什么关系。”
周颂见状,心里有了七八分把握:“你以为是我毒死了邵东成?”
邵旸:“不是你吗?”
周颂:“不是我。”
邵旸冷笑:“你以为我会信?”
周颂笑着摇摇头:“你太小瞧我了,如果是我做的,我绝不会不承认。那天我的确去看过邵东成,但是我没有给他下毒,只是向他确认了一些事情。给他下毒的人是秦骁。”
邵旸:“秦骁是谁?”
周颂:“和你一样,是枚棋子。他的任务是潜伏在我身边,一步步把我变成杀人犯,正是他毒死了邵东成试图嫁祸给我。”
邵旸笑道:“你为什么说我和他一样,我可不是谁的棋子。”
周颂目光玩味:“你不是吗?”
邵旸脸色一僵,紧绷着下颚不做声。
周颂:“你以为你在假借他人之手向我复仇,以为是我杀死了邵东城。其实就连邵东成的死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你却蒙在鼓里一心帮他对付我,你不是棋子又是什么?”
邵旸:“你说的‘他’是谁?”
周颂双目如炬般盯着他:“你知道。”
邵旸沉思许久,然后向韩飞鹭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韩飞鹭肃然道:“如果他说的不是真的,现在我不会坐在这里。”
随后,周颂看到邵旸用力咬牙,面部肌肉不停地抽动,极其愤怒的模样。
“韩警官,请你回避。”邵旸道。
韩飞鹭去看周颂,周颂点了下头,他便起身走出会见室。楼道里不时有人走过,韩飞鹭抱着胳膊在门口来回踱步,偶然一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分钟。等到时针往前又推进一格,他担心里面生出变故,正要推门进去,门先一步被拉开,周颂快步走了出来。
韩飞鹭立刻问:“怎么样?”
周颂不语,压低帽檐快步下楼。韩飞鹭跟在他身边,又问他两遍,他还是一言不发。出了看守所大门,韩飞鹭一把抓住他胳膊把他拽到自己面前,急道:“你倒是说话。”
看到周颂的脸,他顿时愣住,因为周颂面色灰白双眼赤红,眼睛里凝着一层颤抖的水光,他从未见过周颂露出如此愤怒又伤心的神情。
周颂咬着牙,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他还活着。”
韩飞鹭:“谁?”
周颂:“周晨!周晨还活着!当年在别墅里被火烧死的人是我妈和方磊!”
原来在周晗的计划中,和她同去别墅的人只有周晨一个,只是她没想到有两名‘偷渡客’悄悄藏进她的后备箱里,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那两个人就是周颂和方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