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门非得是有人传承的。
正道是大路,甭管你是取经于先贤典籍、顿悟于佛理禅机还是感悟于自然妙处,只要是入了门,前方朦朦胧胧就有一片光亮引着你,即便非是妙法,不过走得慢些,却也不至于行错踏空,当途摔死。
魔门则是小径,快则快矣,可是崎岖难行,荆棘、坑陷遍布,若无前人引路,别说精进,只怕是恶业先伤己,欲炎自焚身。
这西崖县的十一魔徒通晓阵法、配合紧密,背后自然有修为更高深、罪孽更沉重的魔头,脚下必定是传承有年头、盘踞已根深的邪派。
这样的情形,若不斩草除根,仍会有源源不断的魔徒冒出来。
矮个魔徒自个了断,正是为了断去正道修士顺藤摸瓜的可能。
可线索断了么……未必。
齐鸣片刻犹豫,终是自乾坤囊中取出两枚魔骨:“这两枚魔骨取自昨日魔徒,在下这里恰好有一道炼化神识的恶术,说不定可以从魔骨残识中找到些线索。”
说着,他诚恳望向身边老汉:“老宗主若信得过我,就请为我寻一处隐秘安全地方。”
面对恩人,老宗主不疑有他:“时间紧迫,小友请随我来!”
两人离去,陈寿和躺在床上,愣愣看着屋顶。
只因,他的前路断了。
动用秘法,强令自己驭使六境法术,如今的他已气脉寸断,连骨头上都附了一层灰蒙蒙的“土锈”。
哪怕将来丹药调理、玉屋修养,最多也只能回到五境,再没有前进一步的可能。
他一人的前途换千余百姓的性命,值当!他陈寿和愿意换。
可换完之后,后续境界的奇妙有趣,一攀一阶的玄妙体悟,就都与他无关了。
念此,他仍是有些失落。
长长叹息过后,他伸手摇动了床头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小道童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此处土灵浓郁,小道童踏足其中,只觉得身上时刻背负着重物,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师父您,有、有什么吩咐?”小道童扶着长凳询问。
“给我把尿壶提进来。”陈寿和吩咐着,一边挪动着他那酸痛的腿脚,准备下床。
“呃——”小道童迷糊了:“师父您不是用不着上茅房么?”
此话一出,轮到陈寿和纳闷:“谁跟你说的?我也是人,我怎么就用不着拉屎撒尿了?”
小道童连忙跑到屋外寻找尿壶,一边找着,一边又不忘解释:“是那个长胡子老妖怪说的!他跟我说修士过了远俗劫就不用上茅房了。”
“他蒙你呢……”
放过水,陈寿和疲惫地靠在床边,看着小小的徒弟收拾尿壶。
这个他意外收留的孩子虽然资质普通,也不大聪明,可身上那份勤勉和老实倒是适合厚重的土行修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