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苏宴的遗愿,顾思悠将他的骨灰带去故园下葬。在去黎城之前,苏宴曾带顾思悠去过那里,当时已是晚秋,秋风拍面带了几分萧索,秋叶落得满地,枯黄的叶子被碾成了湮粉。顾思悠觉得最凄凉的景色也不过如此。故地重游,黄叶已换作满目白雪,她只觉一颗心就像眼前的冰天雪地一样,再也热不起来了。
她抚着手里冰块一样的骨灰坛,喃喃道:“看,你最喜欢的雪。”
又是一年春风吹过,吹绿枝头,吹起一片荡漾春水。望月湖游人如织,皆是慕名而来的游人。顾思悠在湖边的垂杨下久久伫立。
“不去看看清儿吗?”奕辰如约而至,注视着眼前来来往往的画舫,心底泛起一阵苦涩。
“她的身子,好些了吗?”顾思悠不答反问。
奕辰摇了摇头,表情不容乐观。
顾思悠叹了一口气:“多陪陪她。”半晌,她拿出一封信,“若有机会,替我跟她道个别吧。”苏宴走了,她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徒增伤感罢了。
奕辰迟疑了片刻,接过顾思悠的信,郑重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顾思悠笑了笑。
时间之隙还是空荡荡的,顾思悠自九转星盘出来,觉得身子好似有千斤重,一头栽倒在卧榻上。属于顾思悠和苏宴的一切过往都已凝结在那个她再也不会回去的时空,悲也好喜也好,句点已经画好,下一次再见面,就是新的开始了。
“思悠?”顾思悠朦胧间听得有人唤她的名字,她强撑着打起精神,试图睁开眼睛,却只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那人又说话了,这次顾思悠听得清楚,是倾梧的声音。
“大约是发烧了,你这里可有药?”这是一个对顾思悠来说陌生无比的声音,不急不缓,想来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冷静沉着之人。
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顾思悠咳了两声,然后失去了意识。
“这……”倾梧疑惑地看着手里的百解散,“药应该没问题啊。”
鹤仙松开搭在顾思悠脉搏上的手,淡淡道:“没事,只是劳累过度,睡一觉就好了,要是有安定心神的药,最好也给她用上。”
“看来,是那边的事结束了。”倾梧给顾思悠盖了一条薄毯子,转身对鹤仙道,“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顾思悠身上的咒术已失效多时,然而陆尧安几人的魂魄却一直不见动静,倾梧猜想这或许与苏宴还在人世有关,如今顾思悠既已回来,想必苏宴已经入轮回了。如此一来,陆尧安的魂魄上的咒术或许也已解开了。倾梧亲自走了一趟,得到了她意料之中的答案。
鹤仙挑眉瞧着喜笑颜开的倾梧,问道:“什么喜事,说来听听。”
倾梧指了指卧榻上的人:“是她的喜事。”
当时顾思悠的事情几乎传遍了天宫,鹤仙多少也有所耳闻,于是更加好奇:“天君的咒术难不成不奏效了?”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父亲动了恻隐之心,也或许是天意如此。”倾梧难掩喜悦,恨不得立刻把顾思悠叫醒。
“可你不是说不舍得她走吗?”鹤仙问。
“这不是强留下她的理由。”倾梧看向顾思悠的目光柔和无比,“我与她的缘分到此为止了,强求也没有用。”
鹤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顾思悠睡了多久,倾梧就在卧榻便等了多久,只为了能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顾思悠。因为服了百解散的缘故,顾思悠很快就退了烧,然而醒来却是一天之后的事。
顾思悠睡糊涂了,以为自己还在过去里,于是在看到倾梧一张放大的脸时,语带疑惑道:“师父?”
倾梧也不管顾思悠是否真的清醒了,见她睁开了眼便迫不及待将咒术解封之事一股脑告诉了她。顾思悠愣了片刻,先是反应过来自己所在的乃是现世,而后才反应过来倾梧方才所言。这毫无疑问是苏宴离开后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倾梧拍着她的手背:“等你这一世结束,也能转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