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手指划向学妹,朝和叶有栖道:“学学人家,不夹带主观偏见地对待每一本正规渠道出版的青少年读物。”特意强调了后半句。
安艺雅垂眼快速眨了眨,久违升起了对某种事物的兴趣,薄唇微张——
心直口快的和叶有栖抢先道:“嚯,那我拿出一百万円,让你写超恶心人的轻小说,你写吗?”
“慢着,一百万不急,你先真请我奶茶。”
“我现在又不在店里兼职。”
“这影响你请客?”
两人争论的焦点瞬间移到他处,未能察觉到短发少女默默低垂的刘海。
和叶有栖掀翻在面前空气假想的桌子,阻止了话题由请客蔓延至月考,“不讲了,睡觉!”把床垫铺在北川与和叶中间。
北川见她手里多了眼罩和耳塞,提醒说团地公寓墙壁隔音差,打地铺带眼罩够了,耳塞纯粹多余。
茶发少女偏带耳塞,眼罩拉上前,瞪了北川一眼,仿佛在说耳塞专门用来防备他的。
我又不打鼾,北川心里嘀咕,见安艺雅也躺进被窝,他便去关灯。
雨呼风啸,给漆黑的室内凑向安眠曲。
安眠曲循环演奏到半夜,靠墙的铺位,微弱幽蓝火苗茁壮燃烧,充斥满短发少女空洞静谧的美眸。
雨势愈大,在阳台贴砖,玻璃推门,刷漆栏杆敲打起密集鼓点。
仿佛古代列于阵中的士兵,听鼓点号令,短发少女悄悄推开被褥起身,夜雨鼓点掩盖了她的动静,同一屋檐下的另外两人,仍沉浸在安详的睡梦中。
垂眼有如夜明珠,在漆黑之中散发淡蓝荧光,日记本的书页翻开,工整谚文逐渐在短发少女的视野间清晰——
一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前辈答应了告白,但,眼神很怪,似乎在害怕什么。
我须十分小心,不然,那鬼王会安排在前辈小区的保安,何以看我两眼呢?
前辈编辑短信给与我有直系血缘的人,说我病了,为什么?
……
短发少女翻页,阳台外的密雨鼓点忽然小了,是风轻易改变了雨的方向——
二
早上前辈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喜欢我,早餐吃得干净。
和前辈出门,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的议论我,又怕我看见,一路上的人,都是如此。
前辈与他们说我是抑郁症,他们的眼神,便安分不再乱瞟,到了红十字立在顶端的建筑,穿白褂子的人,眼色也同路人一样,脸色也都铁青。
我想我同那白褂子有什么仇,他也这样,便忍不住拎他衣领凑近说:“抑郁症。”
白褂子可就点头,去与前辈说,前辈重复了句“抑郁症”,看我便放心了。
那我就是抑郁症了,要安静。
附:前辈最后才动泡菜。
……
短发少女翻页,雨水随风而变向——
三
前辈和西装女,茶发女还有血亲男说我病了,不要声张。他们看我安静,眼神没有了怕。
照我自己想,虽然是病了,也得表现得健康,别人才不会猜出。
……
短发少女翻页,风刮向玻璃推门,雨也打向玻璃推门——
四
体育课,我证明身体健康,但前辈过来说暗号,叫我不要表现出来,很奇怪。
前辈在上第四节课,听到我在料理课和音乐课的表现,眼神很怕,那我便不表现,那样前辈就放心了。
……
短发少女翻页,风雨声之外,楼下传来晚归社畜洗澡哼歌的杂音,很烦——
五
茶发女在天台纠缠前辈,前辈的眼神先是怕,可茶发女没有像我一样安静,前辈的眼神就放心了,还和茶发女说了很多话。
……
短发少女翻页,楼下晚归社畜洗完澡,笨手笨脚打翻做宵夜的锅碗瓢盆,参夹在风雨声里更吵闹了——
六
茶发女要展现料理,前辈的眼神开始怕了,我是知道的,不要表现。
但茶发女还是没安静,在前辈身旁说着说那,前辈眼神不再怕。
我试着不安静,前辈看我又怕了起来,我不明白。
附:前辈用水送咖喱。
……
短发少女连翻几页,楼下社畜吃了宵夜睡不着,开电视消遣,再小的杂音也能穿透团地公寓的墙壁——
十八
只在家里制作料理,前辈的眼神已经不怕了。
茶发女还是不安静,前辈继续容忍她。那我也不安静,前辈的眼神又怕起来。
茶发女喜欢前辈的第一部作品,前辈不喜欢。她不喜欢第三部作品,前辈喜欢。
他们吵起来了。
附:前辈先动汉堡牛肉,但吃不多,洋葱炒肉偏淡,前辈喜欢。
……
短发少女翻到空白页,楼下社畜终于休息了,耳畔重回仅有风和雨的和谐韵律。
而雨势愈大,逐渐压过了风声,风也越来越难以让雨转向了。
眸中幽蓝闪烁,短发少女忽暂停了笔,放开笔记本,悄悄走到小书柜。
找到前辈喜欢的第三部作品。
少女双眼散发的淡蓝荧光,倾泻在封面;封面妖异女郎的映像,又烙印填补了眼眸的空洞。
薄唇模仿起妖异的笑。
风停了,只有雨在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