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的生死暂且不说,在床榻上的时间,比彼此的夫人都要多。
一下没忍住,扬天长叹之下,闭上了双目,同时两行热泪流下,无力的跪倒在了灵堂前。
更是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人心里的气力在转瞬间被抽去了一大半。
“伯符!”
周瑜痛喝之下,满堂动容,站在兄长灵前,身披头戴白布的孙权缓缓走来,将他扶起。
先是在高处认真的看了几眼,他不敢立刻就相信这是真情实感,因为周瑜实在是个才情极高之人。
且领兵多年,在军中的威望实在是无人能及。
若是他此时要造反,江东可以在数日之内,全部归于他手,甚至士族之中的旧识,也都会立刻去投。
整个江东,可说没有任何人敢于放任周瑜,但孙权无力收心,因为周瑜虽时常夸赞他,却不知其心中真实所想。
“兄长,不必过于悲伤,”孙权将他扶了起来,认真的对视了许久,两人都是泪眼,微光晃动不已。
孙权异色的眸子丝毫不避,扶住了周瑜在肩头紧紧握住,双手指尖用力,让周瑜感受其心思郑重。
“眼下,还需兄长来主持大局,孙刘联盟之事,乃是子敬一力促成,兄长从中推波助澜,而今江东内外,文武尽皆叹服兄长之心。”
“唯有您,才可服众。”
周瑜一愣,又抬头来和孙权对视一眼,当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铿锵有力的说道:“不可。”
“伯符此时故去,他最想托付之人,应当是仲谋你。”
“我岂敢有僭越之心?”
“兄长,此时你不来主持大局,要何人?”
孙权面色错愕,仿佛是听见了些许迷茫难题,若是你不知其心,恐怕还真的以为是孙仲谋从一开始内心深处就没想过自己会承袭大业之位。
很显然周瑜并不会这么想,他心里很是明白,这就是在试探,但这样的试探并不会让他心寒,因为是每个主君必要之事。
“仲谋!我岂敢有此心!今日当着伯符之面,切莫要再说此事,我必定拥戴你为江东之主!”
“从此之后,相伴左右,为你麾下驱策,领军在外抵御外敌,以全伯符之志,我与伯符之情,绝不是区区江东可比!”
“如此情义在,大汉也觉小。”
此刻,周瑜的话,让孙权露出了些许震撼之意,周瑜当众如此说,让在场的老将军们,也都略微动容。
这么一说,话就算是掷地有声,在德行上,周瑜也就不能再有什么妄动,否则名声将会更加崩坏,如此也算是彼此之间有一个制衡。
足够让孙权的心里稍微安定下来。
祭拜之后,周瑜在灵堂前和孙策说了会儿话,然后被请入了后堂,去见老夫人。
老夫人同样也是将孙策生前的话悉数告知,并未有所隐瞒,而且也明言了周瑜之心,必定要试探一番,此乃是常理。
也说了那一句,让周瑜为之震撼的话。
瑜之于我,如同徐臻之于曹操。
足以说明,外姓重臣得到权位的两难之境。
“老夫人请放心,公瑾定会忠心于主公,绝不会有二心,此生必定夺下荆州,一争中原。”
“人人都道乱世即将结束,却不知我等江东英豪所谓之乱世,却才刚刚开始,曹贼势大,妄图自立,汉室垂垂危矣,我等居江东而思汉禄,绝不会就此任由宰割。”
其实这话说得多了,大家都也明白。
这天下间已经没有几个人是还惦记着汉室了,只不过这的确是一张非常好用的旗帜,只要举起来,无论是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其余诸侯手中的所谓衣带诏,现在都可以号令群臣。
让各地诸侯为执棋者,手里的棋子自然也就会多。
这江东的老夫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听闻了周瑜这番话,倒也是微微点头,心绪安定了下来。
有他这一句话,胜过张昭十句。
张昭虽也表其忠心,愿拥戴孙权绝无二心,但是他手中并无兵马,只有人望,能为文官之首,儒道标榜,但是手里没有屠刀能有多少话语权?
当年盛世倒是能够决定人的擢升与罢黜,不得以令人附庸风雅,纷纷追随,但是而今却不可能有此功效。
乱世之下,屠刀早就重于当初的汉室声望了。
……
江东的逐步安定,不在曹操的意料之中。
他原本以为,这些蜗居在江东以天堑为守的鼠辈,在江东小霸王孙策故去之后,就会一盘散沙。
却想不到孙仲谋也有号令的才能。
此时除了感慨当初的兄长文台生了两个好儿子,别无他法。
因为他的水军还是不成器,于禁治军再严,再善于学习,也需要数年时间反复演练,并且花费巨量的钱财来准备军备,才有可能与蔡冒一同领军,出征江东。
不然就只能陆战,而陆战的话,江东可以舍弃许多城池,直接渡江而走,那么就意味着只能有寸进之功,反倒会打草惊蛇。
这种情况,曹操当然不攻。
要那几座唾手可得的小城,并无作用,他宁可日后一开战就是雷霆之势,让江东没有还手之力。
“真是不得了,”襄阳城内,正堂上曹操一边吃面,一边听郭奉孝给他汇报南北各处的消息。
因徐臻夺西凉,孙权守江东之后,他的日子就不如之前好过了,不说手忙脚乱,也需得是要严密监视各地的消息。
不能再出乱事,这几日,接连来的消息都是坏消息。
“伯文在西凉,已经趋于安定了。”
“嗯,非常符合他的作风,打完之后,立刻修生养息,数年之内,西凉也可以富民强兵。”
“另外,许贡应该是已经被抓回去了。”
郭嘉派人去救过,但是在路途上遇到了被击退的兵马,所以知晓已经被抓了。
曹操笑了,“抓了好,省下来的爵位也可以赏赐他人,许贡此人连饶他一命的孙策都可以暗杀,那我岂敢用他?”
“奉孝,你觉得现在是否是出兵的好时候?”
郭嘉神色一凛,心里颇为着急,他明白主公一旦有此一问,可能他心里已经有答桉了,他是想立刻出兵的。
看似平稳,其实他心里已经着急了。
因为现在,好似必须要稳下来,按照徐伯文当时的计策,方才可行,急功近利,一定不是好抉择。
但偏偏,主公现在就不想用他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