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出了鱼肚白,一辆青布马车就离了七步庄,直往德水轩方向而去。
赶车的,是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穿着皮袍,毡帽的沿儿拉得更低,任什么人看去,也瞧得出,不是中原人士。
车厢里,沐睿端着一个暖炉,穿着得体的正襟危坐,时常掐在手里的骰子,也不见了踪影。
他的脸色,较之前更多了几分苍白,眼周泛着青灰,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与被褥的殊死搏斗,败下阵来。
自昨日,得了亲信来报,说翎钧邀他往德水轩一叙至今,他就一直在琢磨,琢磨翎钧邀他到德水轩的真正目的。
然任他想的脑袋发懵,在床榻上翻腾了一宿,也没能琢磨出,翎钧的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在被翎钧莫名收入“麾下”之前,他与翎钧,几乎没有过什么交集,自然,也就无从了解,他的做事套路。
虽然,燕京之人皆传,说翎钧是个难打交道的“煞星”,他曾经,也有这样的误解,但在经过了之前的一段“相处”之后,这种念头,早已荡然无存。
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可不信,柳轻心那么精明的女人,会看上一个莽夫。
“还有一里地,咱们就到了,主子。”
赶车的壮汉微紧缰绳,让拉车的马放缓步子,扭头,跟坐在马车里的沐睿禀报了一声儿。
“加快些速度,沿路,多观察下四周。”
沐睿正在思索,稍后见了翎钧,该如何与其应对。
乍一听到壮汉跟自己禀报,他先是微微一愣,待回过神儿来,才是清了下嗓子,给壮汉吩咐。
这几日,他为了寻柳轻心下落,可以说是,已倾尽了全力。
但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挥出去的每一拳,都像是砸在了悬挂起来的蚕丝上,既使不上力,也探不出对方虚实。
这让他生出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慌,或者说,一种看不到自己能得偿所愿的绝望。
他虚度了二十多年,才只遇到这么一个有趣女子,哪怕,不能有幸与她成连理,也绝不愿意,看她平白陨落在了某些腌臜人的手里。
“西边儿,有消息回来么?”
沉默须臾,沐睿身子微倾,把青布马车前的帘子拉开一个小缝,压低声音,跟壮汉问了一句。
“回主子话,最新消息,还是三日前传来的那个。”
听沐睿跟自己问话,壮汉忙给他回应。
他为沐睿做事多年,这还是他头一次见,沐睿把某个人的安好,如此的挂在心上,更别说,只是为了找寻那人的下落,就不惜暴露自己仔细经营,潜心埋藏的势力。
“待回去七步庄,给那边儿写信问问。”
柳轻心的送嫁车队,是在燕京城郊遭劫的。
他曾亲往出事地点探查,并得出结论,参与劫掠的人,是为捉走柳轻心这位准王妃,而非求财。
虽然,那伙儿劫匪把地面儿打扫的很干净,丁点儿能表明其身份的物件也没落,可马踩踏地面儿,留下的蹄印,马车被移走时,压出的车辙,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抹杀的。
会踩透积雪,还把地面儿也踩出那么深蹄印的马,一定负重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