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先生,我叫白终”(一)(2 / 2)不过默河首页

白终几乎是用了半条命,才在错综复杂的走廊深处,找到那间新用的讲堂。稍稍环顾,其它学生竟少了一眼能看出的千金少爷,多的,是如她般分不清出身者。而整个讲堂,也才不过二十人。

她深呼一口气,在离讲桌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虽说不愿引人耳目,可那些老派先生讲课总能让她瞌睡横行,万一再遇到一个慢悠悠的老头子,又不想错过能够教会她做人的大道理,坐在后方,如何能集中注意。

课桌椅与她的公寓床一样,落上了一层薄灰,美其名曰新设讲堂,或许就是用来打发此种,“卖人面子”之辈的。不过能再次听上讲学,已是极大幸运。讲堂的布置十分简陋,左侧上方两个小窗口少有日光进入,门前摆着一株矮矮的小松,木质讲台上摞着一沓泛黄的书页,想必是哪位学生的线装书又散了,拿给先生修了罢。

白终从布袋子里拿出一支母亲早些时候送她的德国钢笔,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安安静静等待着。

大约一刻钟,先生终于自阳光中走入教室,他夹着棕色公文包,高挑纤瘦的身板挺得笔直,将公文包轻轻放在讲桌上,黑色长袍松松垮垮地随着动作微微摆动。

白终未曾想到,这位先生,竟是如此年轻。

她也没有想到,在这装满破旧的讲堂,可以用不然尘埃,来形容一个人的样貌。身在其中,不与其沉沦。先生的眼窝是极深的,流露出些许疲惫,却还是微笑着环顾所有学生。他的目光在白终身上短暂地停留,随即拢起衣袖,转身在黑板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粉笔灰掉落在耳边微卷的碎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去,白终突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迅速回归严肃。

先生一板一眼,极慢极慢地写完了自己的名字,字如其人,刚劲却又含蓄,在恰到好处之时收住笔锋,严谨,工整。

白终无声地念出了那三个字:南怀秋。

那个很多年后,仍能痛彻她心底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