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侄女儿夺门而去的那一刻,像极了我几年之前从她妈家离开时一样:眼里含着泪;愤然而去。
2017年春天,我刚到开发区管委会上班,那时报社驻本市记者站的工作还兼着。一天,我应报社前几天的通知,一大早赶往省城报社总部参加全省记者站站长会议。
从本市到省城,或是从省城到本市,乘大巴车,单程需要3个小时,往返就是6个小时,除却一上午会议的时间,一天来回往返,时间很紧。
会议开到12点半,一开完会,我午饭都没有来得及在报社吃,就立即返程,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因为我要在晚饭前赶到大姐家吃饭,确切地说是吃蒿子粑粑。上午在来省城的开会的途中,接到大姐打来的电话,大姐叮嘱我,让我晚上不要烧饭了,早点到她家去吃蒿子粑粑。
蒿子粑粑是用糯米和当季春天新生长出来的野嫩绿蒿子合在一起磨成的米面粉,再把米粉面制作成各种馅的粑粑,我们便叫这粑粑为蒿子粑粑,蒿子粑粑有鲜肉馅的、有咸肉馅的、有咸菜馅的、有咸菜笋子馅的,有咸的,有甜的。蒿子粑粑因为里面加了蒿子,磨出来的面粉是浅绿色的,制成的蒿子粑粑呈绿油油,吃起来满口清香,那真是色香味俱全的人间美味。父亲特别喜好这口,一顿能吃五六个蒿子粑粑。
我们这儿广大的农村和城市都有农历“三月三”吃蒿子粑粑的习俗。习俗里曰:农历“三月三”吃蒿子粑粑能粑魂、驱邪。小时候,每年的农历“三月三”,我们一大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要吃蒿子粑粑,晚上吃了蒿子粑粑上床睡觉后,母亲会把我们一家人脱在床前的鞋子反扣上——把鞋帮朝下,鞋底朝上放一晚。母亲去世后,父亲也去了后,大姐经常跟我说,父母走了,现在她就充当父母的角色。所以,双亲去世之后,每年的农历“三月三”时段,大姐都会喊我到她家去吃蒿子粑粑,吃了还会再带几个回来给周扬和悦宝吃。这年也不例外。
下午,从省城返回家的路上,大姐又打电话给我,再次叮嘱我晚上早些来她家吃蒿子粑粑,我满口答应了。
下午快5点的时候,我就到家了。回家放下背包,洗了把脸,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去大姐家。去大姐家的路上,想着不能空手到人家去吃饭,于是顺道在街上买了一大袋子瓜子带去。大姐家一年四季都吃瓜子,像过年一样地嗑瓜子。
到了大姐家一看,大门紧闭。推推门,门锁着的;隔着大门,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声。
心想:平时大门都是开着的,今天来去省城的路上都催我,来了反倒没人在家,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大姐。哪里知道,大姐家的孙女突然感冒,这会儿大姐正带着她孙女在她家附近的小诊所打点滴。
大姐接到我电话后,点滴也快打完正准备回家,我在门口等着她们一起回来进了家门。
进门看看,大姐家的面粉是面粉,馅也没有炒好,这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蒿子粑粑吃。一天没有怎么吃饭的我,这时又累又饿,想回家了。可是大姐不让,说做起来快得很。
我只好忍累挨饿,帮着大姐和面、揉面。
我和大姐俩一边忙着揉面、炒馅,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后来,我让大姐把侄女儿也叫来吃蒿子粑粑,并说好长时间没见侄女儿了。于是,大姐打电话给侄女儿,一会儿,侄女儿来了,把侄女婿和侄外甥一家人一起带来了。
我和大姐忙了好一阵,才把蒿子粑粑做好。第一锅蒿子粑粑出锅,我吃了一个,可能是饿过了的原因,也可能是累很了,觉得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个后不想再吃了,想回去洗洗睡觉。我对大姐说:
“我不吃了,你们慢慢吃吧。我想回去休息了。早上起得太早,中午又没有休息,有点累了。”
平时我在大姐吃过饭,必定是帮她洗过碗再走的。今天实在太累了,没有精力再等他们都吃好洗碗了。
我正准备回去时,第二锅蒿子粑粑出锅了,紧接着第三锅、第四锅也熟了。
大姐看看我是累了,让我先回去,并把后来出锅的蒿子粑粑捡了四个出来凉凉,说:“等会凉了些,用袋子装好带回去给父女俩吃。”
我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等粑粑凉了好装时,大姐夫从外面回来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致大姐夫不高兴,板着脸,没有说话。大姐叫他做事,他也不搭理。
看见大姐夫不高兴,我就更加想立马就走。大姐赶紧从厨房出来,找袋子装蒿子粑粑。现在所有的蒿子粑粑都已做好了,大姐在厨房里忙着清洗灶面灶具等。
大姐找到袋子装了放凉了些的4个粑粑,放在桌子上,对我说:“走时别忘记了,带回去给他们俩吃。”
我应声答道:“好的。”
大姐夫从外面回来,先是板着脸到后面的小院,接着又从后面小院来到厨房,一直没有笑脸。大姐一边在厨房清洗,一边跟他说话,大姐夫要么不搭理她,要么冲她。我实在看不下去,跟大姐夫半开玩笑半替大姐打抱不平,大姐夫还是没有个笑模样。最后,大姐夫怒气冲冲地走到餐桌边,拿起大姐刚刚装好的4个粑粑,送到隔壁邻居家去了,紧接着回来到厨房,对大姐又是推又是搡。大姐和我一样,身材娇小,而大姐夫却人高马大的,哪里经得起他一推一搡,有几次差点推倒大姐。大姐夫这样推搡大姐还不算,后来双手抱起堆在厨房里台面砖上的碗碟,狠狠地掼在水池里,边摔,边发火,嘴里骂骂咧咧的。
所有的碗碟全部掼在水池里成了碎片,这一摔掼,也把我们姐妹之间的亲情摔掼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