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室自褚裒北伐失利之后,对北伐之事有逐渐消沉的迹象。
然如今中原失序,羯赵覆亡,淮河之北的州郡纷纷归附,遣人向晋室投诚。眼见北方大乱,朝臣之中收服中原,还于两都声音渐起。
今日朝堂之上,只见会稽王司马昱,在高台之上立于一侧,向晋帝司马聃上奏道:“陛下,臣接桓温奏表,转呈陛下。”
晋帝尚且年幼,掌实权乃是褚太后,会稽王司马昱为晋元帝幼子,已历三朝,权势稳固。如今朝政皆付于他。
只闻褚太后忙说道:“自先帝驾崩,会稽王,总理国事。吾孤儿寡母悉赖之,且听会稽王之言。”
司马昱只言道:“臣谢过太后。”
只见他面对众臣,代为宣道:“桓温表奏称:羯胡相攻,我晋室之幸,今中原大乱,石祗已覆灭于襄国,冉闵践阼,实乃我军北伐之大好时机,今微臣提兵五万顺江东下,愿入朝以商谈国事。”
此言一出,众人闻之大惊,一时之间朝野议论喧嚣尘上。北伐之举平平无奇,其关节在于桓温带兵进京。浸水殷鉴未远,岂非是第二个王敦。
见群臣心中不安,只见司马昱示意其亲信抚军司马高崧。高崧会意上前言道:“陛下,会稽王,桓温此举于礼不和。托名北伐,然若朝廷不听从其意,桓温以其大军清君侧之民,入驻健康何人能当。此中厉害,微臣颇为担忧。”
司马昱只点头道:“高司马之言,言之有理。”却见他假意斥责道,“然其以北伐之大道言于我晋廷,骤尔斥之如何可解?”
高崧身后一人闪出。“北伐大业,恰逢其实,中原动乱正是我等北伐大好时机,毋须假借桓温之手,臣愿摔扬州之兵亲往。”正在众人狐疑不得其解之际,扬州刺史,建武将军殷浩上前言道。
司马昱点头称许,然依然反问道:“殷刺史清阴高远,精通玄理,桓温言之:少时吾与浩共骑竹马,我弃去,浩辄取之,言汝不及他,素有轻汝之意。今如何对北伐颇为上心。岂非要与桓温一争高下?”
只见殷浩伸手一拱,迈步中央,说道:“今朝野危难,权臣建衅,臣在荒野,受卫将军褚裒举荐之恩,又逢会稽王倾力提拔。褚裒之逝,皆因北伐未竞之事而抱憾而终。”
褚裒为官向有清誉,众人闻之无不唏嘘,帘后的褚太后更是潸然垂泪。
只闻殷浩继续说道:“当此之时,羯胡衰微,吾定当克思图报以奉晋室。况且,臣非一时兴起,北伐之计,臣已有谋划。”
会稽王只眉头一扬问道:“哦?此中之谋,殷浩能与我众臣预闻?”
只闻殷浩喊道:“谢尚何在?”
西中郎将、督扬州六郡诸军事、豫州刺史、镇守历阳的谢尚出列,此时他已经回京述职,向众位禀道:“故羯赵丞相,羌人姚弋仲,遣使来降。”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众议纷扰,一人兴奋言道:“姚弋仲,乃羯胡大将,平梁犊之乱可畏立有大功,此人归降,我晋室国势不能大振。”
谢尚只拿稳护板,说道:“不错,如今中原大乱,羯赵丧亡。臣闻赵主石祗已枭首,传首邺城,毁于道旁。如今石琨败逃而出,已入我晋境。”
谢尚只隐隐有些泪目,对众人言道:“前次褚裒大败,臣丧师失地,已是追悔不当。今敌寇来降,正是吾等一雪前耻之大好时机。”
一人激愤道:“羯人害我中原数十年,竟也有今天。陛下,臣闻冉闵屠戮石氏三十八人,只襄国余孽,若石琨授首,石氏余孽尽灭。臣请将石琨扭送健康,枭首示众,以泄我中朝覆灭之耻。”
一人附和道:“不错,我朝怀帝之辱尽皆石勒之祸,天道轮回。”
群臣只唤道:“枭首,枭首”
众人群情激愤,只闻帘后褚太后只道:“只听会稽王之意。”
会稽王只宣道:“枭首石祗,为我北伐大军祭旗,以慰我晋室先帝之灵。”
众臣收复故国之志已然被点燃,会稽王顺水推舟道:“陛下,太后,今桓温有北伐之志,已见其有立殊勋之心,然桓温不臣之心日显,此旷世之功岂能假借他之手,一旦北伐功成,我晋室以何为赏。今臣举荐殷浩,为北伐征讨大都督,厉兵秣马,北击冉魏,诸胡,复我晋室基业。”
众臣只道:“臣附议。”
“不可。”一声不合时宜的话语划破朝堂整齐的北伐之意,只见是堂下的右军将军王羲之。
只闻他言道,“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查,非庙堂决胜不可轻出。今吾等草率行事,恐有兵败受辱之祸。”
殷浩心中难平,只反问道:“王右军,羯胡相攻,吾晋室之幸。如此大好时机白白错失,岂非可惜。”
王羲之言道:“夫庙算决胜,必宜审量彼我,万全而后动。吾晋室自渡江以来,祖逖北伐,庾翼北伐,乃至前次褚裒前次北伐,皆耗费资材无数而收效颇微,何也?皆因利乘便,乘衅轻进,而无廓清环宇之志。今三吴资竭于内,而军破于外,吾诚恐又将徒劳无功,徒废国帑。”
殷浩大为不满,指责道:“未战先言败,王右军,此言大谬!”
司马昱素与王羲之亲善,只见他打圆场道:“王羲之也是忠贞体国。”随即却转色道,“然我晋室向有收服中原之志,桓温虽有不臣之心,然北上收服中原失地,还于两都却是言之有理。吾辈若徒贪念于这江南富贵之地,不思进取,却是让人耻笑此大功岂可假手他人。”
王羲之只大急道:“会稽王,臣非有此之意。”
殷浩附和道:“会稽王阴鉴,时不我待,此千载难逢之机,骤然错过却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