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河发端于云山山脉西端,源头就是山上的水流会合而来。
东头通过人工开挖,已经深入太古星中古国的腹地,而作为一条连接中古国腹地和西北的最大河流,自然而然地承载了运河的功能。
由于造船技术和机械技术的限制,中古国的运船,大一点的通常只有几十吨的排水量,而小型的货运船,则不到十吨。
在尼奥人的巨轮驶入莫桑河前,这些船老板也算活得滋润。
莫桑河上短途载人的小船,依旧慢悠悠地晃荡在泛着白花的河流之中,而至今为止,行了三十年渡船的王船夫,已经在莫桑河中打捞起了无数具浮尸。
还有一些奄奄一息的倒霉蛋儿。
比如吴极,比如二妮。
二妮被王船夫捞上来时,尚有意识,当被问起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何人时,二妮沉默了片刻。
随后,二妮将自己的遭遇向王船夫诉说了一番。
王船夫没听出来这位十六岁的小姑娘,语气中有什么痛苦和抱怨的意思。
反而品出了一股冷到令人不寒而栗的仇恨气息。
“唉……”王船夫听闻二妮唯一的亲人,被村中恶霸杀害,便明白这姑娘若是回村,必死无疑。
“你腿怎么样了?”
二妮凄惨一笑,猛地站起来,然后王船夫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二妮又倒了下去。
“断了。”二妮的语气有些轻描淡写,似乎断的是别人的腿。
“虽然不好意思再麻烦我那位老朋友,但是我毕竟有一大家子要吃饭,实在照顾不了你啊。”王船夫见这位姑娘脾气强硬,摇了摇头。
等靠了岸,王船夫从屁股底下摸出一截断桨,递给二妮,二妮拄着断桨站了起来。
上岸后,二妮四下看了看,这里应该是驴县的城郊。
缓缓地走了几里地,一个破旧但宽大整洁的院子呈现在眼前。
“白老哥,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喽。”王船夫冲着油漆斑驳、颜色脱落的院门门环拍了拍。
开门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他看清了王船夫的脸后,朝着王船夫叫了一声“王伯伯好”,将二人让了进去。
院子里十几个七八岁到十来岁的孩子,有男有女,有的在舂谷子,有的在拾掇野菜,此时都停下手中的活,目光直直地盯着二妮看。
随后,从这些孩子的口中得知,王船夫口中的白老哥,当地人称“白善人”的白芳敬,已经进城开工了。
老人的职业是拉洋车的车夫。
“他都九十岁了,还不歇着呢?”王船夫吃惊地叫嚷了一声。
此时干净的院子内,那些被白芳静收养的孤儿,一个个正忙碌着,只有一个招呼他们的小女孩过来答话。
小姑娘约莫十来岁的样子,有些怕生,低头怯生生地开口:“爷爷很早就出去了,他说他要是再不多拉几车,多挣点钱,等年纪大了就干不动了……那我们这些孤儿,就要被饿死了。”
“他都九十了,年纪还不够大吗?”王船夫无奈。
二妮知道这位救了自己的恩公,打算将自己暂时托付在白老爷子这里,其实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白老爷子那么大年纪还在拉车,自己都十六岁了。
她再次倔强地站了起来,腿间剧痛传来,然后又“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院子里原本在干活的男孩女孩纷纷围了上来。
王船夫寻思着小丫头怎么有些彪的样子,于是皱眉:“你不要再乱动了,否则这条腿可能就废了。”
几个孩子见二妮的裤管里隐约有血水渗出,连忙去屋子里寻找包扎用品。
虚掩的大门此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院子里几声“三皮哥”的童声响起,说明了来者的身份。
“弟弟妹妹们都在哈,我来看望你们了。爷爷呢?”王三皮手里拎着一条正在扑腾的草鱼,看见王船夫后微笑示意后,走了过来。
“哦,我记得你,你这么大就被白大哥收养了。”王船夫拿大拇指和食指一搾,比划了一个长度,开了个玩笑。
两人便笑了起来。
随后两人攀谈了一番,二妮默默坐在一旁。
“春芽,秋水,你们几个将鱼收拾收拾,等爷爷回来,咱们改善下伙食。”王三皮一招呼,几个小姑娘答应了一声,欢天喜地地将鱼接了过去。
“日子不好过呀。”王三皮叹了一声。
“怎么改姓王了,我还记得你不是叫白波的吗?”
“入赘王大户家了,承蒙他们两口子看得上我,改姓也不是我的意愿啊。”王三皮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忧虑。
“至于三皮这个名字,还不是有次字写得太开了,‘波’变成了三皮,我也不计较这些了。”
王船夫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王三皮,发现此人面皮白净,眉眼精致,倒是生的一副不错的皮囊。
王大户的女儿眼界挺高,想必是看上这副皮囊了,不过,赘婿的日子可不好过,尤其是这种“娘家”地位十分低下的赘婿。
两人只是略微有些认识,因此话题并不深入,直到午饭时间,白老爷子还未见回,王三皮只好朝王船夫作了个揖,准备告辞了。
“三皮哥,爷爷中午一般不回来的,你要不晚上再来吧。”有个小女孩建议他。
“晚上,晚上也不是不行。”王三皮苦笑一番,脸上布满失望的神色。
“再说吧。”正待出门,和刚要进门的一个大汉撞在了一起。
“王三皮,你来做什么?”那大汉大喝一声,好似平地一声惊雷。
王三皮不由自主地退开,给大汉让出了身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