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恍惚地跟着他走了将近十五分钟,最终,他带我来到了一处梨花满地,清雅幽静的仙家小院……
没有前头大殿那般肃穆庄严,眼前的这处小院,更像是家常居住,令人莫名感觉,熟悉且温馨。
簇簇梨花堆满枝头,繁花似锦,遮天蔽日。
纯白轻盈的花瓣脱下枝梢,翩然落在脚下青石铺就的小道上。
温暖的阳光透过花叶缝隙洒在铺满青石长道的瓣瓣落花里,映出点点淡金色斑驳光影。
被白榆带着绕过雕龙刻凤的影壁,进了内院,遥遥便能望见红花满枝丫的千年合欢古树下,端坐着两名对弈的年轻男子……
风拂过合欢树头,掀起卷卷如火如荼的云浪,在这漫天雪白的小院里,这树火红热烈的合欢,似成了天地间唯一一抹色彩。
“师尊,那便是师祖与长清大神了,左边穿玄色龙袍,瞧着年轻些的便是你师尊,天帝陛下,右边穿月白色袍子的老成神仙,是长清大神,您之前都唤他,师伯。”
白榆好心在领我过去前同我介绍了两人的身份。
我紧张的脑子发昏,因隔得远,所以也没看清两人的真容,就傻傻点点头,大致算是分清谁是谁了。
白榆见我这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让我更紧张了,既走到了此处,就索性放下一切顾虑,拉着我的手直接带我靠了过去……
“棋差一招,算是输给你了。老规矩,你的战利品朕先压着,待回宫了,让朕的娘娘结给你。”
“你啊,真是个吃不得一点亏的神仙!本座每次去你媳妇那里讨要你输给本座的宝贝,你媳妇都要念叨本座半个时辰,动不动便说本座欺负你……
她当了几十万年的天后,怎么还是这样健忘,次次都忘记你的身份是天帝这档子事。这四海九州,除了她自己,谁敢欺负你,给你委屈受。
再说,别人也能欺负得了啊!你是三界主宰,在你头上动土你不得降几道天雷劈死他。都老夫老妻,孙子满地跑了,她怎么还是这般护着你,你怎么也还是这样一吃亏就找她来替你出头……你们俩,天天腻歪,不烦么?”
“烦?你和司雨府君也是整天腻歪,你会烦么?”
“那不一样,本座同她,才在一起多少年。你和大师姐成婚已有二十多万载了,这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陛下你告诉本座一句真心话,你真的不觉得,没新鲜感,过腻了么?
大师姐可是三界有名的悍妻,你这惧内的三界主宰,难道就不想,有朝一日,能够翻身农奴把歌唱,自己当家做主人?”
“长清,朕是不是平日里太放纵你们了?你们来去人间自如,都学了些什么不堪入耳的混账话!朕的天后是三界最好的女子,她待你们是凶了些,但在朕身边,却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惧内又如何,她是朕追了三世才娶到手的女人,是朕念了十几万年的心尖好,心上人,朕就爱惧她,就爱宠着她,朕与天后夫妻间的事情,就不劳你这个外人瞎操心了,闲着没事干,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的糟心婚姻吧!”
“唔……”
“你啊,休想用此等话题挑拨朕与天后的夫妻感情,自己好趁虚而入,撬朕墙角,朕警告你,想都莫想!”
“哎,你看看你,又开始不讲理了!那些事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们成婚之前的乌龙,怎还揪着不放呢。况且,本座现在已有良配,何必觊觎你的。”
“朕看你,就是居心叵测。那可是你师姐,下次再在朕面前诋毁她,朕可就要治你罪了!”
“行行行,天帝陛下你啊,还是这么开不起玩笑。得了,你家小药儿来了,你同她说教吧!”
合欢花下的蓝衣神君拂袖收去了棋盘上的零散棋子,顺手将旁边火炉上煎着的茶壶提了过来,给对面玄衣帝王同自己各倒了一杯滚烫的新茶。
白榆瞅准了合适的时机,拉着我过去行礼参拜:“师祖,长清大神,臣将师尊带回来了。”
说完,还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我一下。
我陡然清醒过神,怯怯开口叫人:“师、师父,师伯。”
陌生的称呼喊出来,我有点全身不自在……
玄衣天帝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指合上了棋盒,端过青釉茶盏,淡淡道了句:“回来了?”
低沉且威仪尊贵的声音听起来,如泉韵林籁,清澈养耳……
一点都不像神话传说里那老态板正的天界帝王。
他老人家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年轻……
说他与玄晔是兄弟,都不为过。
我傻傻地直勾勾盯着他不挪眼,而他察觉到我的炙热目光,亦从容抬目,昂头看我,和颜悦色。
也是这一刻,我才有机会看清他的面容……
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棱角分明,清隽俊朗,龙冠高束威仪万千,一身玄衣气质尊贵清冷,可那双清澈的凤目里,却满是久别的慈爱与温暖的柔光……
师父、师父……眼前这张容颜忽与记忆中的模样重合,我怔了下,随即便愧疚的膝上一软,跪倒在了他跟前,凝声唤道:“师父,孽徒,有罪。”
是啊,有罪,当年他费了那么多麻烦,才将我的元神碎片从焚尽仙元的烈火里护下来,好不容易才把我重新养成形,我却因为担忧玄晔,而不肯听他的话,乖乖留在他身边潜心修养,执意要往下界跑,害他对我失望,又在暗中默默保护了我上万年……他于我而言,是师,更是父。
“你是有罪。”他尊贵威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抿唇,忍住眼眶酸累,心尖一阵钝痛。可,少时,他竟亲手攥住了我的胳膊,扶我起身,悠悠续道:“你让朕和天后在天上为你担心了这么多年,确实有罪,罪无可恕。”
我震惊昂头,傻傻凝视他,讶然哽咽:“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