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昔日的信王魂飞魄散?”王承恩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也不自然起来。
“不瞒你说,洒家方才离开,是去煤山,那厮附在歪脖树上作妖,虽然被洒家几铲子破了妖法,却还是有残魂往西边跑了……至于跑到何处洒家不知,也不想知!”
“哎”王承恩似笑又似哭,转身面对西方,正了衣冠,便跪下磕头三下。
额头碰在地上“砰砰”作响。
鲁智深见状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视。
最终还是鲁智深忍不住道:“说起来,朱由检这鸟人,不坏,却不能当天子!”
“此话怎讲”王承恩问
“何谓天子?天子乃国之象征,天子的气运便是国运。可你看看这朱由检,分明是个倒霉泼才,自他登基后,旱九年,涝九年,中间还有数不清的蝗灾瘟病……有他在,这国运就好不了!”
“那,你呢?”王承恩又问
“洒家么?虽然不信命,不信运,只信自己本心和手中的方便铲,但想来贼老天也不至于难为洒家,否则何以让我来此?”
一番话说得王承恩感慨万千。
是的,绿由检,呃,不,朱由检不算传统意义上的昏君,相反他倒是具备了不少明君的特点。
但这些好处却抵不过他的坏运气和坏脾气。
登基后就没一年不闹灾的,粮食收不上来,还要拨款下去救灾,国库就空了,为了减少开支,只能开源节流,节流把驿站给裁了,李闯就造反了。
这似乎是冥冥中的天意啊!
“奴婢,参见万岁!”王承恩跪倒,五体投地,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哎,你且起来吧……”
“奴婢遵命!”
“你不恨我,也不怕我?”连鲁智深问。
“万岁,在那日朝会前,奴婢浑浑噩噩,直如活死人一般,心里想着的只是,国事糜烂至此,奴婢乃是废人,最终一途无非是殉了这个大明,也好让天下人知道,大明享国祚二百年,多少是有人愿意尽忠的,虽然只是个身体残缺的阉人……”
王承恩跪着,不敢抬头,语气却哽咽:“那日陛下打死陈演,奴婢就知道不对,咱也是内书堂读出来的,说句自大的话,也算是圣人门徒,自然不信怪力乱神。”
“可陛下之后的言行举止……怎么不让人生疑?”
崇祯沉默半响,不接他的话,却问:“王承恩,倘若你不是做了内侍,你觉得自己会如何?”
“回万岁爷”王承恩异常恭谨“奴婢也想过,倘若身体完整的话,以奴婢的心性,当能在学问上有所长进,参加科举也不至于名落孙山,运气好大概能做到四五品的京官,再往上就不知道了……”
“你倒是老实的紧!”
“眼下何必虚矫?”王承恩抬头看着眼前的天子“奴婢是内书堂出来的,所以也知道民贵君轻的道理,晓得江山社稷乃是大事,若是国有明君才是万民之福!当年的掌印太监张宏为国绝食而死……哎……咱肯定不如张公公那番能干,但在对大明的忠心上,嘿嘿,嘿嘿”
“所以……”崇祯笑道
“奴婢,誓死追随万岁!”
“你这泼才,莫要用好话,欺瞒洒家,还有三盘狗肉,最多只能分你,分你,两……不……一盘”天子心痛的做下决断
“奴婢遵旨!”说着王承恩又问“万岁,接下来该如何?”
“嗯,总是先要让李闯退兵再说!他也是苦命人,朕得想法和他谈谈!”
“这……”王承恩有开始擦汗“万岁,李闯向来残暴”
“哈?”皇帝大笑,“那是被逼得!若非君王大臣不把李自成当人,他有怎么会反?!终究是这大明对不起他!”
王承恩拿着狗腿默然不语。
“咄!”崇祯帝怪叫一声“你个厮好生阴毒,骗洒家说些心里话,你却又偷了一盘去!给洒家还来!”
“嘿嘿”王公公有史以来第一次在万岁面前嬉皮笑脸起来“这不白吃你的!”
“莫非你还有私藏?”崇祯疑惑道。
“真香”王承恩大把往嘴里塞肉,看得崇祯帝心痛不已。
“万岁,吃完后,咱们就寝宫,当日曹化纯公公告老时,悄悄把一个盒子留给了咱,说这盒子里藏得是大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若是国事糜烂到无以复加,开盒后定能保住天子一条命。”
“嚯?”崇祯眼睛瞪得溜圆,“还有这等宝贝?是甚么?”
“具体不知。曹公公临行前只是交代,这盒子是司礼监的一个秘密,代代相传,由历代天子最心腹之人亲手相传,是连天子都不知道……”
崇祯点点头:“嗯,若是晓得有这宝贝,只怕都无心朝政了……”
说完哑然失笑,好像崇祯之前的皇帝都有心于朝政似的……
眨眼间,肥狗下肚,君臣二人却都有意犹未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