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是说到赵恒心里头去了。
自从二十年前“雍熙北伐”以惨败而告终之后,宋军与辽军交战,就败多胜少。
有限的几次大捷,也都是依靠坚城死守,拖得辽军师老兵疲,然后再通过反击获得。
如果是在旷野中与辽军相遇,哪怕兵力是后者的两倍。宋军也很难获取胜利,至多是激战数个时辰,双方各自退兵了事。
所以,单纯就军队战斗力而言,辽强宋弱,基本已经成了大宋君臣的“共识”。
除了个别武将,如已经被毒死的李继和、定边军主帅杨延昭和镇辽军主帅杨嗣,仍旧对辽军不服气之外。其他文武官员,都早已经认定了,除非兵力超过辽军的三倍,否则,宋军绝对不会是辽军的对手。
既然不是辽军的对手,还非要跟辽军正面硬拼,就绝非智者所为了。
连乡间农夫,都知道打不过就不能热血上头。作为大宋天子,赵恒怎么能比农夫还蠢?
而明知道打不过,还怂恿别人去拼命,肯定是没安好心。
譬如说寇准……
猛然间想到寇准始终坚持自己御驾亲征,并且极力阻止自己迁都,赵恒心中就腾起了一团黑色的火苗。
然而,很快,他却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差点失去太子之位之时,寇准极力在自家父亲面前为自己争辩模样,心中那团火苗,又迅速缩小。
他不相信寇准会害自己。
当年,他父亲只想培养寇准辅佐下一任大宋皇帝,却没确定寇准辅佐他和赵元份之中哪一个。
若是在他父亲心中起了更换太子心思之际,寇准选择落井下石,如今坐在大宋皇位上的,便是雍王赵元份。
而寇准的官职,仍旧不会低于中书同平章事宰相,甚至还可能受封异姓王!
由此可见,寇准只是固执,并且不愿意接受辽强宋弱的现实而已,倒未必是对他不够忠心。
更不会是想把他推到前线挨打,自己躲在旁边看热闹。
但问题是,只要寇准不肯接受现实,他就无法让迁都的打算,在廷议中通过。
而罢免寇准,或者暂时将寇准外放,总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并且,时间上也未必来得及。
想到这儿,赵恒心中又涌起了一股无力感,将身体跌坐进龙椅里,喟然长叹,“唉——”
窦神宝偷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做太监要有眼力。
这些年来,他一直被刘承珪压制。好不容易才盼到刘承珪那老匹夫被烧了半死,让他趁机取而代之。他可不想因为自己多嘴,又便宜了别人。
“朕也知道,辽军来势汹汹,所以才准备迁都。但寇准和毕士安两个却坚持,朕应该渡河去澶州鼓舞士气。”迟迟等不来窦神宝主动给自己分忧,赵恒只好腆着脸向对方问计,“朕不怀疑他们两个的忠心,但只要说服不了他们,朕就无法离开这里。你以前伺候过我伯父,也伺候过我父皇,可知如果他们两个与朕易地而处,将如何处置此事?”
“这……”窦神宝打心眼儿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低下头小声沉吟。
赵恒的伯祖父是开国皇帝赵匡胤,当年无论在周世宗柴荣帐下,还是自己做了皇帝之后,都没少吃过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