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金街,醴泉酒馆。
姿娘从厨房捧了几份小食,又接过一名伙计递来的邸报,便径直走上二层某间包厢,推门而入。
绕过屏风后,可见三道身影,分别是正做着斟茶动作的白衣俊美公子,还有右手撑在桌子上、正托着腮帮的小先生……可不是小先生了,对方如今内着玄黑深衣,外穿黑色鹤氅,衣领边衔接着雪白的绒毛,妥妥就是位贵气公子爷的扮相。
倒还有位生面孔,说的是裴公子学生,从黝黑的皮肤来看,该是成日不着家的乡野孩子,脸上的稚气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头上扎了根红丝束起马尾,额前两绪短发垂挂,衬着一身湛蓝色华服,倒是有些许意气少年的气质。
“公子来得够早,这老酒松糕与豉汁凤爪刚刚出炉,新鲜。”
正咬着手里馒头的元皮皮,先是使劲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甜汁香味,旋即将目光投向香味的源头——姿娘捧到桌面的几份小食。
他神情兴奋,下意识便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就要动手,眼角余光却发现左右两位“公子”都拿眼睛盯着自己,不由悻悻然坐下,摆好自己碟中啃得只剩半个的满头,看着桌上新添的小食咽了口唾沫。
裴顺收回视线,对旁边的端庄妇人说道:“让姿娘破费了。”
姿娘拿好装小食的托盘,认真道:“裴公子可别这么说,酒馆对长期合作的修士,素来有无偿餐食的传统,更何况你是公子爷指明要好好招待的对象,都是妾身本份所在。”
裴顺笑着点头,也不在此矫情,夹了块蓬软的松糕,便接过姿娘递来的邸报,下意识又问道:“可有什么新的悬赏?赏金高点的。”
姿娘垂下眼帘想了想,呢喃道:“倒是有一桩新的,不过裴公子应该不感兴趣。”
裴顺翻开邸报,头也不抬道:“姿娘不妨说说。”
“恩……是城里一位虞夫人,她想请位能看见阴魂的修士,替她寻到死去儿子。这事吧,虞夫人丧子时隔已久,我早前听公子爷说过,连阴府司的大人们也束手无策的。”
她言语得体,并未把心中所想那句“阴魂也不是寻常修士能够看见的”说出口。
裴顺脸色却是顿了顿。
虞夫人?难不成是那天晚上仪式失败没能成为冥脉修士,但也没有死去的那位夫人。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捧起手中邸报,笑道:“好吧,那我还是到山里杀些妖物好了。”
此后寒暄两句,姿娘便识趣告退,离开了包厢。
关门声响,当即传来元皮皮有些不满的声音:“可以吃了吧?”
裴顺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这少年坐得笔直,脸上虽是充满不屑的表情,却还没对半只馒头以外的小食动手。
便失笑道:“只是让你不要太过无礼,并非不让你吃。”
元皮皮嘟囔了句“麻烦得很”,这才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夹向那碟浸满了红黑酱料的豉汁凤爪。
裴顺嚼烂口中的香甜松糕,又看了看邸报上几则内容,忽的收敛注意力,以神识巡视楼下。
坐在对面的小白摇了摇头,无奈道:“还没走呢,小师,这人就不用睡觉的吗?难不成打算跟我们一天?”
他说的,便是郭岩了,这位阴府司的总领大人,此时正坐在一楼吃早食。
今日醒来,洗漱过后,裴顺便打算买几屉包子直接出城,哪知才走出北街三巷不久,便被身旁的小白提醒——换了身便服的郭岩,正在背后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