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追在身后,往日的梦魔在这一刻来到了现实。
银弹扎根在腹中,发出彻骨寒意,鼓动的血肉一触碰到它便疲软下来,那可怕的银毒逐渐扩散全身。
虚弱、疲惫、空洞……力量在流逝,野兽却没有机会挖出弹丸。
逃跑、逃跑……人性与兽性交织,它们一起大声咆孝,直到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入眼中,它才隐约明白——
属于自己的夜晚即将被人夺走。
狼狈的野兽试图逃开,那主的荣光却远比它快,金色的朝阳洒在黑色的皮毛上,更甚于月光的灼烧感刺入大脑。
虚弱至极的怪物全身如同缩水一般,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
洛本的人性彻底压过了兽性,他却也只来得及爬入眼前的树洞之中。
腹部上的伤口不再流血,这是狼人力量的最后余韵……但红红的疤痕落在那里,银弹留在体内。
狼毛与鳞片开始点点脱落,由人变成狼时是何等的恐怖可憎,如今却带着几分救赎的柔和意味。
‘救赎……我这样的怪物这么可能还有所谓的救赎……’
洛本嗤笑着自己奇怪的思绪,便被愤怒的人们用绳索套在脖子上,拉出了那处树洞。
身上未褪光的皮毛令他看起来如同最落后的野蛮人一样,那没有完全收起的尖牙利爪更是成为了自己最鲜明的罪证。
那位鲁门.法隆站在他的面前,从怀中掏出酒壶,将内里的酒水羞辱地淋在洛本脸上。
浑浊的液体洗去黏液,也令脸上最后一点狼毛脱落,其下露出的是带着怪异褶皱的人类皮肤。
“洛本.安德森……”
一名旁观的村民咬牙切齿地念着他的名字,他们眼中的怒火是熊熊燃烧,决计不肯轻易熄灭的。
鲁门把自己的脸怼到洛本眼前,男人脸上的血液早已被一夜的冷风吹得干枯,额角的头发浸了血吹了风,便凝成一块一块。
“看来,我们的赌约是我赢了。”
粗糙长茧的手拍在洛本的脸颊上,新生的皮肤过分敏感,竟是疼得发红渗出些血。
洛本.安德森浑身赤裸,被这群人像牵着狗一般拉着走。
人身的残废与腹中的弹丸都再无时无刻地折磨着他,跌倒摔跤却为他的身体裹上一层阴冷的泥浆,起码是为这个将死之人遮住了要害,留下了最后一份体面。
……
但猎狼队回到村子时,人们第一时间是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直到队伍里的年轻人吉米手舞足蹈地解释起昨夜的狩猎,又拿出收集到的狼毛与鳞片,那些汉子老妇才相信起来。
他们奔走相告,不久村民们便从他们的房子里统统冲了出来。
英雄们接受吻和拥抱,恶徒则遭到最恶毒的责骂和唾弃。
受过爵士恩惠的农夫一拳打在洛本的头上。
年轻时偷偷爱慕过的妇人将昨夜的粪便泼在他的身上。
连不知事情缘由的幼童都混在愤怒的人群中悄悄地踩上那么一两脚。
老骑士罗伯托直到大家伙围着那无力的罪人碾了好几轮,这才上前拉开众人,来到人群中心,大声呼喊:
“大家不要再打了!大家不要再打了!我们要先让主来审判这个肮胀的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