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种溪起身,李时雍盯着种溪看了片刻,道:“昨日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你吧,果真是少年意气。”
李时雍面色如常,也不见喜怒,种溪也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得回道:“正是学生,不想竟也入了监丞耳中。”
李时雍道:“你的事情我岂能不知,今日之后,以后我讲的学,你便不必来了。”
李时雍之言一出,整个讲堂内越发地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李时雍不止是国子监监丞,而且是太学里唯一的书学博士,凡太学学子,除了日常的经义之类的课程,习字的书学也是必不可少的。
李时雍不准种溪以后来听自己讲的学,就是不准种溪再上书学,乍一看来还是极重的惩罚。
最要命的是有了李时雍的表态,以后太学里其他的学官多半也不会待见他,日后种溪在太学就算是举步维艰了。
李时雍虽然没有讲明缘由,但大抵上众人也能猜出来,其因一:种溪于太学门外生事,闹得沸沸扬扬,于太学名声不利;其因二:种溪在门墙之上提字,虽然靠着太学扬了名,也惹恼了身为书学博士的李时雍,李时雍身为极得天子赏识的书法大家,自然要压一压他。
年少轻狂,难免张扬,但总会在不经意间开罪于人,这多半就是方才李时雍那句“少年意气”的来由了。
一旁的李迒见状,当即便要开口为种溪求情,但还不等李迒开口,便被种溪压了下来。
种溪神色如常,自己问道:“学生不知监丞所言何意?”
李时雍看着种溪,脸上竟突然地温和了许多,态度也翻天覆地地变了。
李时雍道:“你昨日写的字我看了,很好,很好,气韵灵动,如行云流水,有晋唐之风,很有些功底,想来你也是下了苦功夫的,只是兴许是限于年幼,腕力和笔力还不足,稍稍地虚浮了些,但也是瑕不掩瑜了,日后当可补足。”
之前还是一本正经,转而就夸赞起了种溪,李时雍的态度和之前天差地别,出乎了包括种溪自己在内所有人的意料。
李时雍是谁,是太学唯一的书学博士,靠着一笔字能登天子堂的人,这样的人竟然对着种溪就是连赞两句很好,可见对种溪的喜爱了。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李时雍的话才是解释了他为何不准种溪听课的缘故,也是实实在在地震惊到了众人。
接着,李时雍走到了种溪的跟前,拍了拍种溪的肩膀,道:“我身在东京,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但据我观之,这天下书学一道,如此天资,在你这样相仿的年纪的,你当为第一人。将来你是要开宗立派的,必远胜于我,你以你自己的主张去习练便好,我教不得你,你也不必听我的,免得误了你的路。”
“哗...”
李时雍之言一出,满座哗然。
原来李时雍不准种溪听课,不是不想教他,而是自觉教不了他。
天资第一,这是何等的称赞,开宗立派,又是怎样的期许,有昨天的事情,又有李时雍的这句话兜底,种溪要名扬东京了,这时众人再看着种溪,眼神里多了许多艳羡,他们多么希望得到如此赞许的人是自己。
种溪闻言,忙道:“监丞缪赞,学生不敢当。”
李时雍摆了摆手道:“我非谬赞,不过据实而论,待稍后早课过后,你可随我去一趟,我昨日也新写了幅字,你也来参详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