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碗面。”
雷恩推开玻璃门,走进这间小餐厅。
他用的语言是极为标准的普通话,而他既然能说出口,自然不担心老板听不懂他的话。
拉过靠背木椅,他洒然坐下。
“哟,小苏!”
“今天也来了?”
餐厅的老板是一名老者。
头发花白,身子有些佝偻着,但看上去精神倒是不错,一点都没有他这个年纪的老人该有的暮气。
雷恩冲着老人笑笑。
见状,老爷子眯着眼睛就走到后厨去了。
不多时,老人家便端着餐盘,乘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走了出来。
“给。”
老人将筷子递给雷恩,而后伸出手指点了点浸泡在清汤中,散发着一股诱人卤香的鸡蛋。
“给你加个餐。”
王老爷子笑眯眯的背过手。
“谢谢。”
雷恩接过筷子,冲着老人一笑,随后开始埋头解决自己的午餐。
说起来,尽管他死而复生、并且接受这个疯狂的世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异国他乡的陌生感早已经消退了许多。
但是,令他心理与生理最为难以接受的“饮食习惯”却是一时之间难以改正过来。
几天前,他实在是承受不了那些碳水爆炸的美式快餐,而准备出门逛逛周边,迫切寻求一个正宗中餐馆来打打牙祭时,便看见了这个门可罗雀的小餐馆。
餐馆的主人是中国人。
老人家跟着自己事业有成的孩子,来到美国定居。
而清贫惯了、干活一辈子的老人家却不愿意老老实实的颐养天年,为了给自己找一件事做,也为了能在儿子忙于工作,无瑕照顾孙女的时候,尽一份力。
他用着自己的棺材本,租下一间店面,经营起了一家中餐厅。
“老爷子,最近生意怎么样?”
雷恩随手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
“还能怎么样?”
老人先是无奈的笑笑,而后说道:“本来我就没想着挣钱。”
他侧过头,望着崭新的玻璃门,叹息道:“可是...再被那群混混闹下去,我这多半要关门大吉了。”
雷恩淡淡道:“报警了吗?”
“报警有什么用?”
“就算周边有监控,但晚上那么黑,他们居然比晚上还要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鬼知道他们互相之间是怎么认出彼此的。”
听着老人埋怨的声音,雷恩却是笑了。
“你也要小心。”
“那些人又嗑药又喝酒,杀人都不怕。”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币,轻轻压在餐盘下方,而后看着老人沧桑的脸,说道:“你孙女还在上学,偶尔也会回来吧?”
“你又没枪,容易出事。”
闻言,老人咧了咧嘴,他的确是老了,但在以前也是当过民兵的好手,倘若真的有人上门,周旋周旋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他家的娃娃的确是有些危险。
“嗯,我和那个妮子说过了,没事别往我这跑。”
“他娘的,世道真乱!”
老人咬着牙,忍不住啐了一声。
其实他很不愿意出国,留在家里多好,和街坊领居聊聊天,坐在榕树下说说各家娃娃多有本事,有事没事敲敲大黄狗的脑袋。
如果狗老了,撵不动小鸡了,那就去谁谁家里再抱一只过来。
多好。
如果不是孩子哭着求他出国,他死活都不愿意来。
出国就出国吧,一开始想的挺好,可他哪里知道,来了这儿之后,报纸上一桩桩杀人案止不住地往外冒。
“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老人长叹一声,走上前,将桌上的餐盘收拾收拾干净,拿起压在餐盘下的百元大钞,他愣了愣。
“就当存着。”
“哪次忘记带钱了也没事。”
年轻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与他对视一眼,微笑着说道:“上面写着我的电话,如果碰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打我电话吧。”
“他乡遇故知。”
“老爷子面煮的很香,我很喜欢。”
说罢这句话,年轻人便推开玻璃门,出门去了。
“叮铃!”
门上的铃响声清脆。
老人目送着他快步离去,一时间沉默了。
“这年轻人...”
“该不会是混唐人街的黑帮吧...”
许久,他缓缓低头,望着纸钞上书写着的一串字符,联想到这个叫“苏语”的小伙子每天都穿着黑色的风衣。
他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缓缓把钞票揣到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