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想也没想,抡圆了胳膊,手里的那把南部直接飞在了对方的脸上,铁疙瘩撞肉,当即听到一声闷哼。
杨双侧身一躲,避开了刺过来的匕,但他左手不灵,只能用空着的右手去搏斗。
两人站了起来,对方满脸鲜血,貌似丢过去的那把枪刚好砸在了鼻梁骨上。鲜血迷了他的口鼻,但没迷他的心智,他见杨双枪都扔了,再用匕那就是蠢。他退开两步想开枪,杨双一见这还能让他开出枪来,那不就只有闭眼等死了?于是他也把自己扔了出去,飞向了左手拿匕,右手拿枪的刺客。
两人扭打在了一团,一阵拳打脚踢的过程当中,间或还夹杂了一两声枪响。
这巨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巡逻队,他们开始在附近吹口哨,巡逻兵一队一队地往燕子居重来。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从几条街外传来,杨双挨了两匕,在胸口和腿上划出了两道血痕。
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脖子上被杨双咬了一口,正血流如注。他的枪被杨双一脚踢进了路边的阴沟里,两人各自捂着伤口退开了距离。
“听得懂日语吗?”杨双问。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看着杨双杨双换成了中国话:“看你老母啊!宪兵队来了,快跑啊!蠢货!”
那货回头就看到了大队宪兵端着三八式往这边围,他有些犹豫,杨双就趁他犹豫的空当弯腰捡起了地上一支贝雷塔手枪,然后“啪”一枪打在了那货的脑袋上。
四面八方都有日本兵,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机会,逃不掉了。
杨双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慈手软,但他在心底默默地计算过。
以枪手的身手,在地形不熟的蛛似的燕子居,被日本兵打死和被生俘的概率过了百分之九十。如果死了倒还好,如果没死,他会被拖进警备司令部的宪兵队,然后用皮鞭、烙铁、冷盐水、辣椒水、竹签子、老虎凳折磨到生不如死,如果没扛住,他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告诉一些和这件事不相关的人。
他现在只是暴露给了章九璇和赵先觉,而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有可能暴露给特高课。梅机关有办案指导权协调权,但是执行任务的,依然是七十六号和特高课。章九璇不会杀他,在章九璇的阻止下,特高课可能也不会动他。
但是那样一来,横生的枝节就有可能会打乱章九璇的计划。她的计划一乱,自己的计划就会跟着乱。到最后,事态会变成一副什么模样杨双完全掌控不到。
所以杨双开了枪,不但开枪,还必须把人打死,让他没有机会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松岛浩过来的时候,杨双正坐在沟边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他的左胳膊和右大腿上裹着纱布,正微微地颤抖,那一头短因为剧烈的搏斗也变得有些乱。
松岛浩蹲在杨双的面前,“谁干的?”
杨双看了他一眼,吐出了一口烟,“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赵先觉啊!”
松岛浩转头看了四周,然后轻声道:“别演了,你和我都知道,这和赵先觉没关系,赵先觉的人没有人用1911。”
“胡说八道!”杨双把烟屁股扔在了沟里,“赵先觉就有一支,我都看到过。”
松岛浩抓了抓头皮,“不至于他自己亲自来了。老实说,是不是军统的人干的?”
杨双又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知道了就知道了,知道了还问我,是想干什么?我装个糊涂怎么就那么难呢?
那边特高课技术课的正在勘验现场,巷子对面的人家也被宪兵用枪托砸开了门,他们在匹配现场弹壳的数量和着弹点。
杨双被扶着上了一辆车,四个荷枪实弹的宪兵如临大敌一般,把杨双紧紧地围在了车上,松岛浩当了一回司机,脚下油门一踩,那车就往6军医院里开。
杨双的伤势都不严重,一枪打在大臂上,虽然看上去炸得血淋淋的,但其实没有伤到筋骨。算他运气好,对方一支柯尔特,一支毛瑟,如果这一枪是毛瑟手枪打到的话,他的一条胳膊和一个肩膀铁定得废。
它的口径虽然小一点,但弹丸初快,穿透力强。
还有一枪打在了杨双的屁股上,不过没有什么事,连血都没出,子弹就烧了一道痕。
剩下的两处刀伤,一处在胸口,因为有衣服和金属钮扣的关系,刃口只有两公分不到,标准的皮肉伤。大腿上一道划痕严重一些,皮肤被切开,肌肉最深处往下切了快半公分。
只是因为杨双是个少佐,又有宪兵队的中队长在场,6军医院对于这样的“轻伤”才稍微重视了一些。两个护士统共也就忙了不到半小时,就把杨双的伤口进一步处理完毕了。之前用过的急救包被扔进了垃圾桶里,杨双瘸着一条腿从诊疗室里走了出来。
他现在有些狼狈,衣服上到处都是口子,上衣纽扣掉了一半,肩章也被扯掉了一个。他的脸上经过了清洗,但仍然还带着一些血迹。
坐在外面的松岛浩指了指他的耳朵边,杨双伸着手指一擦,就感觉一块快要干掉的血迹被他擦成了黑色的胭脂。
他看了看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心里有些莫名的烦躁。
“准备去哪啊?”松岛浩问。
杨双在他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杨双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包烟。那是巡逻队赶到现场的时候,杨双管一个日本兵要的。
他现在才知道,有时候抽烟,真的能缓解内心的一些莫名复杂的情绪。
比如郁闷。
两人当着路过的护士长的面,点起了火,在那吞云吐雾。
杨双说:“送我回家吧。”
“好!”松岛浩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你还打算回去啊?”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杨双低着头,说:“躲又不能躲一辈子,再说了,川口机关长肯定不会看着我就这样去死。”
松岛浩没有接茬,他使劲地抽了一口烟。
他可能没有看懂面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