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着有新人进来,他们都抬头来看,不少人还举杯示意,可看清来人身上官服和衣袖上猩红狼头之后,却不由僵住动作。
张灵环视一圈:“钱大人家里真是高朋满座。”
她拿了一壶酒倒入嘴中:“炊金馔玉啊。”
坐在首座的钱员外起身笑道:“镇妖司的二位大人能来,真是让小老儿家里蓬荜生辉啊。”
说完,他斥责几个仆从:“还愣着干什么,给两位大人上座啊。”
“那真是让我大饱口福了。”张灵言笑晏晏,接着话锋转冷,“可如今青州大旱,路上横着多少饿殍,我镇妖司也是许久不见荤腥,大人这里倒是惬意得很。”
钱员外也不慌乱,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如今青州惨状,我也分外痛心,早早就派人去布施粥饭了。大人若是不信,可去找白河县县令问询,那里留着记录呢。”
“我听着觉得钱大人忧国忧民,可这满桌酒食——”张灵一字一顿地说,“可不太悲天悯人啊。”
钱员外还是不慌不忙:“我们的日子也还是要过的,总不能自己也不吃饭吧?这些都是我囤积起来的粮食,吃自家的东西总不触犯王法吧?”
虽然张灵不喜他这般行为,但确实没法挑错,就这么吃了个软钉子。
钱员外接着说:“就算真要查我,也还是衙门的人来吧?我一向钦佩镇妖司除魔卫道,但镇妖司不得干涉政务是我朝铁律。二位大人若不肯赏面吃一顿,就还请回吧。”
张灵回头看向林有缺,他说:“若是那几个仆从有人没回来,该怎么办呢?”
钱员外笑容一僵,旋即恢复正常:“大人说笑了,怎么会有人不回来呢?”
“那样最好。”林有缺语气淡漠,“但我讨厌有人骗我。所以,如果他们没能回来,我会杀了你。”
张灵和场上所有人同时错愕地望向他,他的眼眸深沉如同死水。
张灵忽然发觉眼前这个男孩变得陌生了起来,或者说她从未认识。
他对别人好只是因为他喜欢,他对别人不好只是因为他不喜欢,所谓的生死对他而言其实轻如草芥。
钱员外沉声道:“钱某挂着朝廷官职,还轮不到狼卫过问!”
林有缺疑惑道:“你的朝廷官职能挡住我的剑吗?”
钱员外转向张灵:“张狼卫,便是你的父亲也不能随意决断我的生死!青州十三赤狼卫我全都认识,他是从何而来?”
张灵说:“他是同初五大人一起来的。”
钱员外瞳孔一缩,如果是那个狼主身边的人,行事如此蛮不讲理也合乎情理了。
就在这时,离开的三个仆从也全都回来了。他们为二人添置座位摆好餐具,就要默默退下。
钱员外叫住了他们,指着林有缺笑吟吟道:“刚刚这位大人可是怀疑你们要偷偷离场,现在都站在大人面前让他好好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仆从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寒光亮起,钱员外指着林有缺的指头从手掌上滑落,鲜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
“我不喜欢别人指着我。”林有缺挥剑砍下一个仆从的脑袋,它骨碌碌地滚动着撞到墙壁停然后停了下来,“也不喜欢被这种当成食物的眼神盯着。”
钱员外这才反应过来痛呼出声,宾客就要四散而逃,林有缺横剑挡在门口:“我没说你们可以离开。”
张灵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真的有必要如此么?”
林有缺说:“群魔乱舞,留着做甚?”
张灵望向那颗头颅,发现它不知何时干瘪下去,只余一张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