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输赢都会招来祸端,那还是赢了吧。免得心里窝囊。”残影胜了比武,怕叶玄恼怒,拜别夕霞众人后,忙驱马蹭到身边解释。
“我不知如何是好,才交你决断,不会事后反过来怨你。”叶玄应道。
“哼,这还差不多。”残影眼见无事,惫懒之态又现。片刻后忽又敛了顽皮,幽幽劝道:“你别生小蛾的气,她也是心疼你。”
叶玄面色微沉:“这不是生气的问题。”
残影见这情形,不敢再劝,心中暗想:这小娘皮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与师姐说几句话,你们就回队尾去。”叶玄说罢将坐骑靠向木青儿一侧,残影自觉地缓了马速,与二人拉开一段勉强可以偷听的距离。
“滚远些。”她就只成功偷听到这一句。
“师姐,仇诗迈给城主府去过信,你知道吗?”叶玄语声平淡,尽量隐去责备之意。
“不知,何时啊?”木青儿一脸茫然。她的表情总是很浅,眼瞳又淡,只有叶玄能分得清,这神色是茫然还是漠然。
“约莫三年前吧,也可能不到三年。”叶玄当着仇诗迈的面赖掉了此事,也未及问明寄信的具体时日。
“一到耕节、谷节、年节,信就特别多。兴许看漏了是我的错。”木青儿自责道。表情仍是极浅,只面颊有些微红。
“也是仇诗迈办事不周。她该派使节求见,将信当面交予你才对。”叶玄安慰道。他自己懒惰,不愿理“城主府”琐碎之事,便全数丢给青儿。此时也不好对她多做指摘。
木青儿平日,原也算不得日理万机,大多具体事宜都有人代管,她更多只是将“城主金印”按在拟好的文书之上。只是那些指名寄给“城主”的书信,下属不便代阅,只能交她过目。
其实“仇诗迈”那信,写是写了,却根本未曾寄出。她从一开始就想将这事混过去。木青儿当然不知此节,就这样蒙了不白之冤。
陈年小事,问过便算。木青儿很快领着残影、孤雁回到队尾处守护。众人离了“夕霞山”,搭帐扎营已是夜晚。
叶玄只身行至“鬼蛾”那比余人阔大许多的营帐之前,低唤道:“小蛾。”
“少主?进吧。”鬼蛾轻声应道。
“跪下!”叶玄本想着一进门就喝出这句,不给她任何撒娇使赖的余地。然而当他入帐后,立刻便被眼前情景慑住,半个字也说不出。
只见“鬼蛾”背对自己,坐在一只勉强能将自己容纳的“浴盆”之内,透出水面的香肩,满布斑斓。驼队远行数千里,也只有奢侈如她,才会携带这等物什。
“能帮我擦背吗?”叶玄正自强敛心神,刚要厉声呵斥,“胡闹”二字又被噎在喉头,伴着口涎吞入肚中。满腔怒意在欲火的灼烧下,灰飞烟灭。
“好。”叶玄如失了魂魄的木偶般走近鬼蛾,自她手中接过棉巾,轻塔在后颈之上。捏着棉巾的右手微一用力,热泉溢涌。
棉巾一次次、一寸寸,自上而下,擦过鬼蛾可怖又极滑腻的背脊,有那么一瞬,叶玄脑中忽然闪过“给一匹枣骝色母马刷毛”的画面,虽然这事他一次也未做过。眼前这“满背幽蓝夹着团簇、丝缕的墨绿、猩红”,引出“通体枣色”的幻想更是莫明奇妙。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玄手中棉巾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更不知停下之后,该做些什么。
忽然,鬼蛾擒住叶玄轻搭在自己左肩,未持棉巾的左手,猛地拉入水中。神色丝毫不见娇羞、扭捏,戏谑顽皮之意,更胜柔情。
叶玄一惊,慌忙将手抽出,扔下棉巾走向一旁,敛起凌乱置于藤凳的几件轻薄衣衫,摔到鬼蛾脸上。“不跟我睡,就莫勾引我!”
鬼蛾见几团轻绸扑面袭来,双眼一眯,不接不避,任凭薄衫滑落水面:“我只是对男人没兴趣,并不觉男人恶心。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叶玄转过身背对鬼蛾,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没缓过来,又吸一口:“衣服穿好,我有话跟你说。”鬼蛾道歉的方式,叶玄不能接受。
四人之中,残影与他早有奸情寒星是一辈子也休想了,为了那荒唐的背影,只怕此生见她对己一笑也难孤雁,他更是一开始就没敢动丝毫下作念头。然而即便全不考虑这些,四人中,他最想得到的仍是鬼蛾。
鬼蛾不及寒星美丽,但鬼蛾那种美,让男人无法抗拒。可偏偏,可偏偏让鬼蛾无法抗拒的,唯有女人。
叶玄是个生意人,在他心中,万事万物皆可交换。他不接受鬼蛾这样的道歉,原因只有一个:有些东西,他不舍得换。
叶玄是个纨绔,是个赌徒,也是个嫖客。与“薛让”之流相较,他自认勉强不算是个滥交之人。叶玄迄今亲近过三个女人:木青儿、残影、清尘。可他却只有一个朋友,就是鬼蛾。
木青儿毫无疑问是叶玄此生最重要的人,可他却始终不清楚,青儿算是什么身份。是妻子,是姐姐,还是总之,绝不是朋友。清尘,则是他对木青儿的另外一种幻想。
他曾以为残影算是他的朋友,可后来发现自己错了。残影更像是个命运派来收拾他的冤家。与残影相处时,总是充满了刺激与新奇,却难得片刻安详。
唯有与鬼蛾一起时,叶玄能感觉到真正的轻松。这种轻松,与木青儿带给他的安心不同。安心的背面,是恐惧。
鬼蛾自很早的时候起,就什么事都与叶玄说,包括她对女人的幻想,对木青儿的幻想,叶玄都是比残影更早知道的人。鬼蛾越长大,叶玄就越觉得自己在她心中根本不是个男人。对于鬼蛾来说:女人才是男人,男人都是姐妹。
是的,姐妹!没有任务、没有公事的时候,鬼蛾对叶玄的态度,的确很像是对待一个小姐妹。有时一壶“松茶”,有时一壶“玫酒”,二人靠坐在软榻之上,鬼蛾喋喋不休地说话,叶玄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一不小心就至深夜。
鬼蛾说的某些事,叶玄有兴趣,比如她和她的女人们。更多时候,小蛾说的内容叶玄觉得没什么意思,但他很享受与她闲聊的感觉。鬼蛾说话说得累了,就直接卧在软榻上睡去。每当这时,叶玄总想轻薄于她。每当这时,叶玄总是默默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