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碎碎的流光在程诺眼里淌动,程诺垂眸又抬起,眼底安然:“不管为了什么,至少还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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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岳在在警局大楼外停车场已经等候多时。
沈迟上车后,江岳往他脸上不声不响的打量一番,心情明显欠好,没多话,启动了车子驶离。
不多时,江岳开着车想起来一事,看一眼旁人稍微缓和的脸色才敢说:“今天林楠楠知道你的事情之后本来准备跟我一块过来,我没同意,她就待着不走,后来是她家里人把她接走的。”
“嗯。”称不上回答的回答。
江岳单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中间置物盒里取出精致的礼盒递给沈迟:“林楠楠送你的,说是给我挑礼物的时候顺带买的。”
江岳偷偷打开看过,华贵不菲的名牌男士腕表,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沈迟看一眼,没接。
把东西扔回置物盒,江岳又说:“虽然林楠楠对你这么好,我还是受不了她的性格,太矫情了,受点委屈就掉眼泪,果然是富家小姐。”说着夸张地浑身跟着抖了抖以表嫌弃。
沈迟没忍住笑出声。
江岳见他不像开始那般冷硬,说的话也开始大胆起来:“我就喜欢程姐那样的,人长得好看,书上讲这叫冰山美人,但是程姐一点架子都没有,办事情也干脆,十个林楠楠都比不上。”
夸程诺的时候,江岳能从他储备不多的词汇里挑挑拣拣,找到最好听的那几个。
沈迟闻言侧眸瞥他一眼。
这小子满脸的兴奋,路灯的亮光都盖不住他眼里跳跃的激动:“要是哪天跟人打架,程姐就算不亲自动手,也绝对是后面递砖的那个。”
放平车椅,沈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淡淡出声打消他的热情:“我觉得她会把你抓进去。”
江岳:“......”
开过几条街道,等红灯时江岳觉得无聊,问出一整个下午的疑惑:“对了迟哥,你以前玩过摩托吗?我看你用那车的时候挺熟练的。”
等了半天,没等到沈迟的答复,江岳偏头一看,沈迟单手撑在脑后已经睡着。
绿灯亮起,江岳专心开车。
沈迟从黑暗里缓缓睁眼,侧头望向窗外,光影离魅从他眼前一幕幕闪过。
好像是在父母出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毫无预兆发生的一切像巨浪般吞噬他正茂的年华,消沉的时日里他漫无目的活着,以至于除了抽烟喝酒、斗殴飙车,他已经记不起自己还做过什么。
唯一不能否认的,是昏醉的状态和满身的伤痕。那时候的他,一点点在遗弃残毁殆尽的生命。
长期的无故旷课,他被学校寄了退学警示书。轻薄的一张纸扔进炉灶,燃起无声无息的指引,半明半昧间,他看见神祇的双手,在命格混沌里为他撕裂开一条解脱的出路。
乔岸把他从火场里拉出来,揪着他的衣领摁在墙上气的说不出话,咬牙死死忍着,眼泪才没落下来。
他忽的就笑了。
然后,他返校上课,正常吃饭和作息,成绩优秀斐然。
知他遭遇的老师同学无不讶异于他在打击中的成长,赞他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平静里,他活的愈发死寂。没有希冀的生活和失去意义的灵魂,都在走向湮灭。
十四岁的江岳在胡同口里堵住他,拿刀指着他的胸口,威胁他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
跟在后面追了几条街,拿回被抢走的手机,江岳跪在地上哭着说是因为母亲没钱看病,求他不要报警,
他看着瘦的皮包骨头的江岳,只问,你饿吗?
年年岁岁,再多的辛涩痛楚,终究会在苦海里涤荡稀释,被冲散到边缘。
纵然有江岳的陪伴,让他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丝人味,但潜意识里渺无期许的落寞早已让他了无牵系,以至于每句话,每行每思都是不管不顾的向死而生。
命是天给的,也是天毁的。
他不过是过路蜉蝣,夕死朝生。
命不命的,他也从来不深究。
直到这么些年过去,才有一个人跟他说,惜命。
然而从那时起,他便只能听见万物沉默,与孤独签下的终年协议,不予体面,不得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