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宫人们才将宴席正中重新布置好,正要将抓阄的锦盒递到沈淮跟前。
皇后抱着大公主在陛下身边笑得温婉端庄,说着:“快瞧瞧陛下同哪位妹妹有缘,能第一个献艺呢。”
一众失宠已久的宫妃无不翘首以盼,谁也想不到在这时会出现变故。
姬良使也顾不得别人怎么想怎么看,跪在地上哭的好不可怜:“陛下!求陛下救妾!”
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粉云纱宫裙,本是极娇嫩的颜色,这时看起来却十分狼狈。发髻凌乱,妆也被眼泪哭花,白皙的脖子上赫然几道红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淮原本饶有兴味的神色当即便淡了下去。
皇后一直观察着陛下的脸色,见状心里一沉,将大公主递给身边的乳娘,皱着眉说道:“好端端的哭什么?若有要事便好好回话,陛下和本宫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春日宴是她一手操持,为的便是讨陛下欢心。可若是出了变故,陛下不仅不会记着她的好,反而会迁怒于她。姬良使原本在前一阵已经投奔在她手下,今日也是她要提点的新人,谁成想这么不争气,竟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扰了陛下的兴致,愚蠢!
听到皇后说会为她做主,姬良使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抬起了头。她眼泪更加汹涌,嘴里不住地说:“娘娘……陛下……!妾中毒了,妾中毒了!好痒……妾好痒!救命!”
她嗓音凄厉,便哭边喊,甚至克制不住当着陛下的面抓了几下胳膊和脖子。每抓一下就留下五道鲜明的红痕,雪白的脖子上全是纵横交错的红痕,面容也因为痛苦变得扭曲可怖。
哪儿还看得见刚来春日宴时娇媚的漂亮模样。
王淑妃就坐在沈淮下座,看到姬良使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她又是嫌弃又是惊惧,急忙捂住沈南舟的眼睛,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交给乳母,低声说:”将皇子带走。”
这才回头嫌恶道:“是突发恶疾还是中毒,这话可是你能乱说的?!陛下御驾在此,谁敢造次!”
沈淮皱眉看着面前疯疯癫癫全无仪态的女人,嗓音极淡:“皇后。”
这一声是不满,是警告,更是在告诉她他的耐心用尽了。
皇后眉目一凝,沉声道:“来人!将姬良使送回宫,传太医诊治!”说完她朝向陛下福了福身,语气柔婉又带着自责:“后宫出现这样的事是臣妾失职,请陛下恕罪,臣妾定会让太医们医治好姬良使,将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
待宫人将狼狈不堪的姬良使抬走送回宫,沈淮才偏头看她一眼。
声线不冷不热的,叫人猜不透他的情绪:“皇后做主。”
出了这样的插曲,春日宴上那点旖旎暧昧的气氛不觉散尽了。沈淮没了兴致,也懒得再浪费时间处理这些属于皇后分内的小事,起身回了太极殿。
春日宴被打断,苏皎皎的目的便算是达到了。
陛下要走,在场的宫妃们盘算落了空,得利的最终还是她。只是连她也没想到姬良使的症状竟来的这么快这么严重,不到一刻钟便能让她如此狼狈在御前失仪,倒是让她意外。
姬良使是新人中第一个得宠的,但论出挑比不上妙御女,论美貌比不得钟美人。但今日出事的人偏是她,倒叫人有些想不通了。
姬良使被陷害,得利的会是谁?她不过得宠三两日,高位妃嫔又岂会看得上她这点小恩宠,挑这样大的场合给自己的找麻烦。
是她身边的人,还是新人?
她压了思绪,抬头看向陛下离开的方向。
此时陛下已经快走到御花园的石拱门处,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人。
苏皎皎便定定地盯着他瞧。
澄澈的美眸中,有娇羞有不安,更有隐隐的失落,她怯生生的咬着唇,将少女的悸动和娇态一览无余。
她在赌,赌陛下会回头看她一眼。
只要陛下今日回了头,那侍寝便势在必得,苏皎皎有这个自信。
今日的事一出,宫里其他妃嫔的出头机会算是没了,姬良使又殿前失仪形容可怖,不论找不找得出幕后黑手,此后十有八九是失了宠。
这一天下来,在陛下心里留下最重痕迹的人是她,同陛下相处时也看得出陛下对她十分感兴趣。
等夜间缓了姬良使的神儿要点寝时,她便是这后宫中陛下最想摘下的一朵花。
何况陛下重欲,总得采下来尝个鲜儿将她据为己有。
一步……两步……
就在陛下堪堪要出石拱门时。
坐在龙辇之上居高临下的帝王回头淡淡地看向了苏皎皎。
四目相对时,苏皎皎不动声色地维持着方才那令人娇怜的神情,却莫名有种穿越层层空间被他看穿的错觉,心口不自觉砰砰跳起来。
好在这样的压迫感只维持了一瞬。
在陛下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后时,苏皎皎周身骤然一松。
陛下走后,其余尚在春日宴的宫妃们脸色也沉了下来。
何况出了这样的事,皇后也要拿出一国之母的风范来,亲自去看望姬良使。
一来为她洗刷冤屈,二来也是做给后宫诸人,尤其是新人看。
好正一正后宫的风气,让大家对她这个皇后心悦诚服。
皇后站在最前环视四周,厉声道:“今日之事本宫定会查个清楚,看看到底是姬良使突发恶疾还是有人恶意下毒。后宫嫔御本应和睦相处,侍奉陛下,岂容一些心肠歹毒之徒搅乱后宫秩序!”
“若本宫调查出真相,定严惩不贷!”
话音一落,皇后身边的雨荷便扶着她快走几步坐上凤辇,离开御花园。
晨起还热热闹闹的春日宴霎时冷清下来。
眼见为主的陛下皇后走了,余下的妃嫔们也纷纷起身,陆陆续续地散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