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妖族的小殿下,连这般疼痛都能忍着,要是她,早就抱着膝盖四处乱蹦了。
“……”解玉神情一僵,“其实还是有些疼——”
“师弟的确厉害。”他的找补没说完,话便被小耳接了过去,“当日我不过是腿上受了一百鞭刑,便疼得动不了。如此一看,无论心性,还是天赋,都要差小师弟一截。”
解玉一口气憋在了心里,上不上,下不下。
好半晌,他才勉强挤出笑:“师兄谬赞,我不过是话说得夸张了些。”
等一进南院,互相道了别,他又跛着腿趔趔趄趄地走了几步。
等在暗处抿着唇心恼了一番,他才拿余光一瞥——
那二人都已经不见了。
见此,他脚一蹬、腿一伸,每一步都迈得是意气风发,哪里还有方才撇脚跛腿的模样。
***
裴寻今虽已打定了要多攒攒好感度的主意,可好几天下来,却连南院都迈不出一步。
那小耳师兄所言确为实话,雅胜斋的功课繁重到简直让人喘息不得,每日天不亮便要早起跑步,而后就是朝着太阳挥剑、结印、画符、挥剑……
之前人多,她说不定还能抽空摸鱼,可现下斋里只有他们四个,带课的师兄师姐眼珠子一滚便能瞟见他们,连挥剑的幅度出了些微差错都能指出。
更可怕的是,由于她早上爬不起来,每日都是最后一个到。
然后就会被叫到最前排。
这跟大学专业课最后一个到,才发现只剩第一排的位置有什么区别?!
挥剑挥得多了,裴寻今便开始深刻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游戏打得多了还是体育锻炼少了。
有时候,她甚至想物理超度一下自己。
一整日下来,她常是还没蹦出离开南院的念头,便身子一栽——与周公共绣“睡棉”去了。
好不容易逮着空,那尚仙长又会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神叨叨地跟她念叨“不急,不急”。
好个不急。
再不急,估摸着等她成仙了,连张最简单的好人卡都没讨到。
直到半月后的画符课上,忽打窗外飞进来一只纸叠的仙鹤。
一般在雅胜斋授课的多为内门的师兄师姐,画符课也不例外,是北界的一位周师兄。
周师兄面若满月,生来一双笑眼,走路如左摇右晃的不倒翁,看着很是喜庆。
画符时,他低着头说:“近些日子天气暖和了不少,容易犯困,还望师弟师妹们打起精神,以免课后罚抄。周师兄讲的课不如那些个前辈动听,但也会尽力而为。”
而裴寻今紧盯着那只纸鹤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半晌,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一把将那纸鹤捞了过来。
周师兄恰好抬头,见着她正在摆弄纸鹤,便笑眯眯停下毛笔,将“课后罚抄”四字忘得一干二净。
“小师妹,上课无聊也还要撑一撑,待会儿师兄送你一只大纸鹤,如何?”
裴寻今:……
谢谢啊。
她就很奇怪,无论哪个师兄师姐来上课,都当她如小妹妹一般哄着,哪位师兄姐打南院经过,也要给她和陶挽带些民间的吃食或小玩意儿。
一到课后,裴寻今便将纸鹤展开,上面只书一排字——
“雪牙伤,不善与他人交,盼君来,务望师妹玉成。”
甫一读完,她便明白这字条应是荀师兄写的。
她既讶然于师兄眼盲还能将字写得这样漂亮,又疑惑雪牙刚痊愈不久,怎的又受伤了。
正细读着字条,解玉忽地走到身边。
“你瞧什么呢,竟这般出神,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裴寻今藏住字条,抬头:“没,没什么。”
解玉促狭了眸子,望了她半晌。
“下午要学御剑,你还记得么?”
裴寻今点头:“自然记得。”
“对了。”她倏地起身,“午饭我不吃了,有事要出去一趟。”
解玉自然问道:“何事竟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听闻今日有你最爱吃的烧排。”
“烧排也吃不了了,是急事。”裴寻今想到他不喜荀师兄,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昨日尚仙长说是有话要同我说。”
“就算是尚仙长的意思,吃饭也更为重要。”
“我在仙长那儿讨个便饭不就行了?”说着,裴寻今往外跑去,“帮我给丸子小师姐说一声,中午不用等我回寝舍了。”
见她跑得如兔子般,解玉心觉有趣,下意识弯了眼眸。
但忽地,他便看见一只散了形的纸鹤从她身上掉落。
解玉低笑,倒不知那尚仙长找她何事,竟急得丢三落四。
他几步上前,刚准备将字条捡起来还给裴寻今,便因那上面的字怔住了。
他仍躬着身,指尖堪堪碰着字条边沿,却不由得微蜷了一下。
白纸上的墨字清晰可见,如一把刀将他的笑划了个干净。
“尚仙长……”
解玉半阖眼眸,神情沉进阴郁,一声冷哼落地。
“好一个尚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