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在湖心高台上。天空晴朗,一轮皎月挂在夜幕,山中气息冷冽,叫人很是清醒。
坐在角落的陆北乔,此时却十分不想清醒。
两桌开外,玉昀正陪着老侯爷坐着,听着台上那出《穆桂英挂帅》。老侯爷面色红润,喜笑颜开。宸王也正同桌饮酒。
方舒启山上前敬酒,道是与公主有些过节,想一杯泯恩仇。陆北乔自知道,今日酒烈,公主是不吃的。本要过去替人推挡,宸王却出面替人推辞了。他自也不必再过去。
且不说上回从宫中回来,公主便是得宸王相送。这两日他又在若水院几个马夫那儿听得,三日前公主与庶妹从翠玉轩回来的路上,宸王的人将马车拦了下来,与公主送药之事。
若是真的叔侄,他许还会放心一些。可他素来也听闻过那位殿下的一些身世。当年骠骑大将军霍景年战死北疆,太上皇却将大将军夫人贺兰氏纳入后宫。那时的贺兰氏便已有了七个月身孕了。
后来贺兰氏生产之时难产,诞下这位小皇子便仙去。太上皇方将小皇子交到淑皇后的坤仪宫中,与太子一同抚养。
是以京中稍有些积淀之家,便也都知道。宸王并非皇室骨血。
灯火中,他远远望着他们二人身影重叠。手中又灌下自己一杯酒。不知不觉,数杯落肚,心口的气息却愈发不平。
凭什么?他才是驸马,凭什么公主要同那人一桌?
“表哥在想什么?”耳旁却是萱儿在喊他。
“没什么。”他砸磨着唇齿,又一饮而尽了。
“表哥可还是不信萱儿么?”
“……”下响在行宫门外候着宸王的时候,萱儿便来问过他一回。“表哥这阵子可是在躲着我?”
那回在翰林院外与世子爷见过一回后,他便不愿多见她,许是自己也未曾察觉。是以方才他当面与她提起世子爷身上的香囊,可是她送与人家的。便听她话里冤屈,“才没有。”
眼下,表妹一双眼里泛起雾气,眼泪便那么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人便已起了身,小跑着离了席。一旁母亲喊了喊人,没能将人留住,只又将目光抛来他身上,“还不快去看看,万一出什么事儿呢?”
陆北乔只好起身追了出去。
临到一片小树林前,便见人已是哭的梨花带雨。听他追来,微微侧眸过来,怨气道,“你还来做什么?”
“你这般出来,母亲会担心。”
“姑母担心,那你呢?你应着要娶我,到底只是对姑母孝心,还是待我喜欢?”
听他不答,萱儿的眼泪便更止不住了。不过小会儿,便又抽泣起来。他到底头一回见人哭得如此。再加上她早前小咳未愈,这会儿吸了凉气,又犯了旧病。
“我们不在这儿说了。你身子不好,我送你回去。”
萱儿应得很是顺从。顺着他扶过去的手,将自己挽来他怀里。一双杏眼含情仰视着他,“不管表哥喜不喜欢,萱儿都是喜欢表哥的。”
他心头有些软,紧了紧裹着她的手臂,触及怀中的香软。眼前闪过的却是方在席间公主和宸王相视一笑的影子。
一路回去绿水院,四下无人。官眷们都去了戏台看戏,院中自然清净。萱儿的房间正在最角,他将人送去门口,却又被她一把牵住袖口。
“你能不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