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平时,弓奏会不甘示弱地瞪他一眼,两人互怼起来。可今天,他却只是看着松田阵平,在他疑惑地看过来时,又低头搅拌碗里的粥。
汤匙在粥碗里搅动,搅乱少年倒映的脸。
松田阵平疑惑加深,碍于弓奏病人的身份没有像往常那样动手揉他脑袋。
降谷零借着找医生来的机会离开病房。余下的二人吃着流食,房间里很安静,窗外的一簇花影落在少年的白色被子上,风摇花动。
等着粥凉的差不多了,弓奏才敢一勺勺喂自己。吃完以后,松田阵平弯腰帮忙收拾,感觉到少年在看着自己,一抬眼又见他侧脸望着窗外。等自己转身出病房丢垃圾,身后又是那追随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松田阵平纳闷。
回来以后,黑色卷发的青年见弓奏在理着病服的领子。病患弓奏浑身无力,思绪漂浮,理个衣领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得素来行动利落的青年焦躁起来,即刻过来坐在床边帮他理。
“我说你啊,生着病,这种事叫我们帮忙不就可以了吗?”理着衣领,松田阵平嘴上不肯饶人,“真是个笨蛋。”
看着眼前认真帮自己领着衣领的青年,再想起那近乎真实的梦,弓奏试探地开口:“如果萩原老师有了意外,阵平你会怎么办?”
一句话废了好大力气,吐字才慢慢变得清晰。
听了这话,松田阵平抬眼看了看少年,见他一脸认真,旋即也认真道:“弓奏你知道萩是我的幼驯染对吧,如果他出了事,我绝对不会绕过他那个家伙,也不会饶过什么意外。”
答案与梦境里他的选择,完全吻合。
弓奏内心错综复杂。他想起半年前的那场意外爆炸了,因为是工作事务,萩原等人没有透露很多,但是少年笃定,梦里呈现的,就是那场意外另一种结局。
心中犹疑地确认所有人躲过一劫,却还是因为那逼真的梦境,以及梦里松田阵平展现出的执着追凶之路,而暗自心惊。
他记得梦里,听见顶楼爆炸声以后,仰脸看着的松田阵平一脸不敢置信。攥紧的手机最终跌落地上,屏幕碎裂。
梦境里的那一刻痛苦,仿佛充盈了少年的身体。
开始是空虚,后来意识到是真的,那种痛楚骤然身体深处扩散开来,宛如冲击波般一波一波地击打着灵魂。疼痛连着心,连着脑,无时无刻。
“好端端地问这种无聊话题。”基于平时弓奏那迥异于常人的笨蛋思维,松田阵平不当回事,手指舒展着最后一点褶皱的衣领边,“笨蛋果然是笨蛋。”
少年顺从地低头。想起刚才他坚定的话语,身体那锥心的痛苦尚未完全消弥,轻声回了一句。
咬字过于含糊,松田阵平没听清:“什么?”
安然无恙的青年,外加梦境里的另一种结局,想起梦里他执着地选择追凶之路,却不得不搭上自己的性命,弓奏心底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心有余悸。
或者,那是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必然是松田阵平这个人唯一的选择,所以无能为力的感觉。
很少有这样复杂又揪心的感觉,逼得少年眼眶突然红了,觉得很委屈。
突然就昂起头,直视着面前的青年,嚷嚷道:“巴嘎,你…#¥%…@…我,我告诉你,八&¥#……笨蛋!”
嘶——
舌头再次被咬到,真的太痛了。
弓奏痛得眼泪汪汪,捂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松田阵平:?
“【你骂我笨蛋,我告诉你,笨蛋才喜欢笨蛋!】”病房门口,降谷零适时地翻译道。他身边还站着跟来的医生护士。
眼见不熟悉的医生护士,少年社恐大爆发。脑子轰然一响,连连摇头,说出口的话却完全违背身体意志:“我&%@!……”
“【我就是这个意思。】”作为尽责的翻译员,降谷零词句清晰地说出来,最后还朝着医生护士点头微笑。
金发男人俊秀的笑容,让小护士脸瞬间红了。
弓奏看过去,捂着嘴的手掌忍不住松了松,正要发出感慨,却发现衣领越来越紧。
低头一看,松田阵平死攥着衣领,揪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靠近的俊脸也愈发得近,清晰可见明亮黑眸里熊熊燃烧的怒火,紧绷的下颌——
他、他不会想揍我吧QWQ?
呜呜呜怪这张嘴,智商总被它莫名压制!
少年抬手捂住嘴鼻,大气不敢呼吸一下,眼泪汪汪地等着青年即将爆发的怒气。
此时此刻,松田心中五味陈杂。
他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攥住亲近的少年,想要留他在眼前。
脑海回味降谷零那几句翻译的话,想起他刚才调侃自诩为全能翻译器,弓奏想说什么都能意会。
有一点点不爽。
哪怕知道零是好友,也会很在意他和弓奏两个人间的多年默契。
转念一想,又有点感激降谷零的如实翻译。
最终手攥得越紧,脑袋越发得空。
难道,笨蛋竟是我自己?
与此同时,心底滑过的,却是表白的念头。
终于,松田阵平开了口。
“喂弓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