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抽出匕首,敲开阮星恬的门。
大半夜的,阮星恬看见她手里拿了把刀,吓一大跳,就连树上的暗卫差点都跳下来了。初夏捉住阮星恬的手,把匕首塞进她手里,双膝一弯,作势就要下跪。
如初夏所料,惊呆的阮星恬扶住她的身子,阻止了她的动作:“初夏姑娘,深更半夜行此大礼,是何缘故?”
“阮姑娘,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初夏红了眼眶,抓住她的手,就把匕首往自己心口送。
阮星恬行医济世,只救过人,没杀过人,当即缩回手:“有话好好说,初夏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夜深风寒,外头还有暗卫守着,不方便说话。阮星恬将人带进自己的屋子里,倒了杯热茶,递给初夏:“先暖暖身子。”
初夏吸吸鼻子,眼眶愈红,摇了摇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阮星恬失笑:“你我昨日才相识,你怎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初夏摇摇头:“一个月前,我就已见过你。阮姑娘,我知道师父双眼中毒,是你救了他,当日我也在。我从狗洞里钻出来,原是出来碰碰运气,若能猎只兔子,回去给娘亲补补身子也好,恰巧碰到师父被人暗算,你路过相救,你走后,我把昏迷的师父带回家里,谎称是自己救了他,以此为由,请求他收我为徒。”
初夏起身,欲再次下跪,被阮星恬拦住。她顺势拉住阮星恬的手:“阮姑娘,我虽是盛家的二姑娘,自幼和母亲被囚在荒院中,无人问津,这些年来我们母女唯一的心愿就是离开盛家。如今我们已脱离苦海,还有师父相护,不用再过从前的苦日子,奉剑山庄收徒规矩严明,要是师父发现我说谎骗了他,一定会将我逐出师门。盛家从未打算放过我们母女,上一回还与离火宫勾结,派出杀手,欲取我们母女性命,没有奉剑山庄和师父庇护,我和母亲迟早会死在盛家人的手里。阮姑娘,我愿意以死谢罪,务必请您保守住这个秘密,我死后,师父会善待我母亲,我别无所求,但求母亲能彻底脱离盛家,安享晚年。”
阮星恬很小的时候就丧失双亲,母亲的模样在她记忆里淡去,初夏口口声声都在为萧氏考虑,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为萧氏巩固靠山,阮星恬本是心怀慈悲之人,又见她如此孝顺,心里头不由大为触动。
盛初夏的身世,她多多少少是了解的,林愿从盛家退婚后,将萧氏母女的境况与她说起过,小小年纪,就过了十五年的囚禁生涯,阮星恬甚至后悔鼓动林愿去退婚。
阮星恬说:“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当日随手救下穆公子,本就是举手之劳,如果这一举动能换你们母女平安,倒是我的造化了。初夏姑娘,你放心,我会守住这个秘密,你不用将性命交付于我,我虽替穆公子祛毒,照顾他收留他的却是你,之于他,你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
圣母真的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品质。初夏激动道:“谢谢阮姑娘,阮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就在阮星恬答应为她死守秘密后,眉心若有若无的灼烧感,终于彻底褪去。
初夏长舒口气。
恶毒女配太难做了。
翌日,楼厌睁开眼睛,最先确认身处所在。屋内陈设雅致精美,香雾袅袅,虽低调,足见奢华。屋外薄雪已融,桃花迎风招展,枝头花苞隐隐有盛开趋势。
楼厌揉揉眉心。这一觉,又睡了好些日子。不能随时随刻掌握这具身体,真是苦恼。
他拿起床头旧衣,套在身上,整理袖口时,从袖中摸出一封叠好的信笺。
信笺日日替换,这一封是昨晚临睡前写好,放在衣服里的。楼厌展开信笺,是他自己的笔迹,上面写着“你是谁”三个大字。
楼厌揉碎了信笺,勾起唇角:“你猜。”
林愿叫人准备的膳食极为丰盛,初夏最期待的就是吃饭了,一大早她来寻穆千玄同去用膳。她站在门口,准备敲门,门突然被人从里边拉开,露出楼厌颀长的身形。
楼厌今日换了身玄衣,黑中泛赤,袖口收紧,束出劲瘦腰身,愈发衬得他身形高大。如墨青丝束成高马尾,簪一根玉钗,发尾扬起,轩然霞举,年少风流。
初夏眼睛直了直。身材好,简直就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
暗卫在向林愿禀告昨夜初夏求见阮星恬的事,他们没有吩咐,不得过于接近阮星恬,两个姑娘家关起门来在屋内说悄悄话,并未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只说了初夏下跪递刀的举动。
林愿眉头紧皱,听到初夏递刀,以为她要暗算阮星恬,面色骤然转冷,后又听说无事,松了口气。
林愿吩咐了句:“下次不要让初夏姑娘轻易靠近恬儿。”
阮星恬和谷青容相携着走来,林愿敛容,温柔问道:“昨夜睡得可好?”
阮星恬点头。
林愿又问:“听说昨夜初夏姑娘主动找你,可是发生了什么?”
阮星恬故作羞怯:“女儿家之间的小秘密,你瞎打听做什么。”
恰到好处的含羞带怯,引得林愿心动不已,阮星恬以女儿心事轻松揭过,等到初夏和楼厌前来,林愿想起暗卫所言,看向初夏的眼神难免透出几分古怪。
初夏神情自若。她知晓暗卫会把自己的一举一动说给林愿听,反正阮星恬答应过守口如瓶,女主的承诺,她还是信得过的。林愿如此戒备,怕是担心自己伤害阮星恬。
初夏坦坦荡荡,走在楼厌的身侧,忽觉后颈冒出几粒鸡皮疙瘩。她转头看楼厌,楼厌浑身杀气腾腾,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阮星恬与林愿有说有笑,宛若璧人。
初夏一头雾水,悄悄扯了下楼厌的袖子。
楼厌看她。
“师父,你看阮姑娘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吃了。”初夏小声提醒。昨天还毫不在乎,今天就吃味了,这乱七八糟的节奏,剧情要崩啊。
楼厌压下心头翻滚的杀意,冷冷地扯了下唇角。不急,这盘棋才刚刚落子,来日方长,钝刀子割肉,一刀一刀地剐,才过瘾。
两人坐下用膳,初夏托着下巴,陷入思考状。
桌上林愿提起千面狐狸案,朝廷和江湖的双重围剿,千面狐狸已有些日子没有出来作案了,想要逮住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