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杉上面的树果已经在冬日的尽头掉光了。
她走到女王面前,单膝跪下。
布满泥浆混着血迹的双手握住女王的手,在她洁白无瑕的手套上留下污痕。
她的额头轻轻在女王的手背上轻碰。
女王手臂保护般搂住她的肩膀,低下身子,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她的嘴唇很凉,凉透了。
“阿瑟,好好照顾你的妻子。”
她的手被转交到前来的兰卡斯特亲王爱德华的手里,爱德华亲昵温柔的搓着掌心里那双冻的僵硬的小手,看上去心疼极了。
没人知道他在的手掌正在狠狠发力,像是要捏碎着她单薄的手骨。
“还好亚当提前请示了母亲,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你随着箱子飘到这荒无人烟的废弃战壕,别再迷路了,我的小鸟儿。”
玛格丽特那双湛蓝的双眼动了动,盯着兰卡斯特亲王眼睛,他的眼睛和女王的很像,双眼深陷。
忽然间,爱德华好像想起什么,变得十分雀跃激动。
“宝贝儿,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的,就当是今天找到你的礼物!”
女王像是已经知道了她的二子的意图,眼底闪烁着慈爱的神色,而身后跟随着一群贵族和宫仆们,纷纷让开一条道。
宫廷的画师带着仆人搬来一大块油画架。
爱德华带着玛格丽特背对着西班牙士兵们最多的一个方向,双双站立。
“就在这里给我和夫人画一幅画,后面那些恶心的战俘们画的清楚一些!”
他抓住玛格丽特的肩膀,另一手撑住她的腰部,无视她在寒风里颤抖着正在结冰的身体,他用力让她打直脊背。
“笑一下,宝贝儿。”
在画师快要在画布上落下第一笔的时候,女王身边的骑士开口了。
“大人,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
亚当一步一步靠近他们,他注视着她,眼神逐渐幽深,嘴唇露出一丝莫名地笑意。
“如果把那些战俘收集起来,堆成一座小山丘。”
“再盖上旗帜,您和夫人就站在他们前面。”
“应该是别具意境。”
爱德华眼睛睁的更大了,大笑起来,他对这个建议满意极了。
立刻下令让随行的英国士兵去把那些死去的战俘们打捞过来,按照他的建议,无休止地堆积起来。
玛格丽特站在原地,沉默的盯着亚当。
在这个凌冽的傍晚,一切都雾蒙蒙的,咸湿腥臭的气味无处不在。
树干枝条印上一圈漆黑,这一圈漆黑也同样印刻在亚当注视她的双眼里,那是一种濒临自我毁灭的变态兴奋,以及一种深深的占有她,拥有他,化了她,吃了她的扭曲。
死去战俘们失去的尊严被践踏堆叠成一座数十米高的小金字塔,玛格丽特双手的手指颤抖着深深掐陷进腿肉。
她没有发现亚当一直讳莫如深地观察着她细微的举动,眼底涌动着某种奇异的神色。
西班牙士兵们摞起的尸堆上插着一面脏污不堪的小小旗帜,红色的交叉十字在寒风中噗噗飘动。
一群随行的英国贵族们围着这座尸堆有趣的观看着。
“你,过来!”
爱德华拉过身边的一个亲卫队里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衣服脱/光,又看向亚当。
“你去把战俘的衣服,给他穿上!”
亚当微微欠身,即使是从死者身上褪衣,他的动作也优雅的刺眼,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当帝国亲卫队的士兵穿上西班牙战俘的军装时,就被爱德华令人用绳子拴住他的脖子,吊在那颗巨大的冷杉上。
“真可惜,一个活的都没有了。”
爱德华亲眼看着他随行的亲卫队中的男人被他装扮成西班牙士兵的样子,被粗粝的绳子套住脑袋,勒住脖子,随时都有可能死在树上。
但他依然兴致缺缺,总觉得没有到达最完美羞辱的意境。
亚当重新站回女王身边,谁都没注意到他的手里拿了一个东西。
是一条肮脏的无法辨别原本颜色的绶带,而上面是一朵被鲜血浸泡后黑红色的蔷薇。
是他从那个失去最后尊严的西班牙战俘身上悄无声息取下来的。
“开始画吧!这幅画会悬挂在威斯敏斯特宫!”
爱德华再次搂紧玛格丽特的腰,让她直直的面对那座战俘“金字塔”
“笑一下!”爱德华有些失去耐心。
玛格丽特低垂着眼,余光注视到女王正在看她,纤长的睫毛犹如动物的软毛塌落,湛蓝色的双眼充血,她扬起嘴角,笑了。
纹丝不动的站着,低垂的眼睛盯着几尺远的地上,亲王怀里的夫人脸色苍白,直到玛格丽特的目光游移到那个被扒光衣服,任意丢弃在泥浆里的西班牙士兵的身上。
他是一堆白色的肉,与黑色的泥浆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来自另一个纯净安详的世界。
在这堆白色的肉上方,是高大的云杉,比手腕还粗的麻绳死死勒住那个亲卫队男人的脖子,他刚开始还拼命挣扎,不断蹬着腿。
哀求破碎的目光乞讨般看着他一直忠心侍奉的兰卡斯特亲王,还有女王。
他们都带着对勇者嘉奖的目光报以微笑看着他。
然后渐渐地,他的腿不再剧烈的摆动。
他脖子上佩戴的项链吊坠掉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吊坠的小盒子被摔开。
玛格丽特清晰的看见,吊坠小盒子里是一个婴孩的肖像画。
渐渐地她开始颤抖,动脉急剧跳动,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股汹涌的热意冲上来,刺激的她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得肩膀剧烈颤抖。
咳着咳着又开始笑,她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荒诞的令人好笑极了,温热腥甜的血液从嘴角渗出。
接着注意到人群中闪烁出一道反光,是哪位贵族的佩剑,玛格丽特顺着反光方向动了,动作很快,像风一样又准又稳的握住剑柄,把长剑抽出来。
反手狠狠割断了绑住亲卫队男人脖子上的那根绳子。
他坠落下来,痛苦的急促呼吸。
就在她夺剑那一刻,几乎所有亲卫队们的长剑都从腰间抽出直直的朝向她,似乎等女王的一声令下,就会把她刺成马蜂窝!
玛格丽特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的举动,把手中的长剑随意的扔到一边,半蹲下拾起项链,把盒子轻轻关上,递到男人抽搐的手心里。
她一站起,马上有人抓住她的手臂,熟悉的气息,比蛇还冰冷的体温。
“夫人,你在做…”
亚当的话还没说完,玛格丽特已经转过身,一个响亮又结实的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
“滚开!”
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神情是那么厌恶,鲜血从她苍白的嘴角顺着下巴流下,却被亚当死死捏住她的双颊。
他的眼睑急遽抽动,阴沉狠戾地拖过她的脸。
他的唇一寸寸滑过她细滑柔软的耳侧和脖颈,像极了情人间作势亲吻和呢喃,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潮湿咸腥的逼迫性气息直抵她的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