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沐又问：“那要是我告诉你，你不用把我纳入考虑，我不介意呢？”

沈韵说：“那也不会是高启。”

叶沐没接话，表情却是困惑的。

沈韵便解释道，她看待爱情和婚姻的区别，有些男人拿来恋爱，有些男人拿来交心，有些男人拿来过日子，还有些男人则拿来谈事业，千万别混为一谈，那就乱套了。

叶沐提出质疑，结婚的男人如果不交心，那怎么过日子呢？

还有，为什么不和那个谈恋爱的男人结婚呢？

沈韵说：“我和你爸除了爱情，什么都经历过了。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交心，还一起经营事业，后来结婚，生下你，过了几年小日子。我们分手的时候很平静，再往后，到现在还能一起合作，我的事业交给他打理也很放心。可要是我们当初彼此相爱，结束时就会变得很难堪，事业也一损俱损，还会影响到你。”

正是因为深爱过，才无法做到体面地分手。即便表面体面了，内心里还是会留下疮疤。是这样吗？

当然，这只是沈韵的个人经验，婚姻这回事还是因人而异的。

沈韵继续道：“女人对男人的要求不要太高，高了就会失望。这么说吧，若是你把恋爱对象、事业伙伴、知己、丈夫这四种角色都压给一个人，男人是消化不了的，他们也不理解，还会很崩溃。当然，我不是让你对男人没要求，而是女人的多种需求，男人从根上就难以负荷，这不仅是社会原因，也是进化问题。”

叶沐隐约明白了一些，也因此想到以前看过的一部西班牙电影，名叫《完美陌生人》。

那里面也提到类似的例子——说男人就像是普通台式电脑和苹果电脑，男人是前者，便宜、容易感染病毒、不能进行多任务处理，如果让一个男人同时做几件事，他就会死机。而女人是后者，直观、快捷、高雅，当然还有价格昂贵，兼容同类。

另还有基因研究数字表明，说女人比男人更早完成进化，将近八万年。

随即沈韵话锋一转，又这样说道：“当然，妈妈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完美男性’存在的，也希望我做不到的事，我女儿可以做到，希望四者兼顾的男人会成为我的女婿。”

看，女人就是这样世故，却又保有天真，看透了人生，仍心怀希望。

叶沐靠着沈韵撒了会儿娇，胡言乱语道：“如果能同时拥有这四种关系，又不会遭到道德谴责的话，那就更好了。”

沈韵轻笑：“想得美。”

……

到了傍晚，叶之鸣突然来电，打乱了沈韵原本的计划。

沈韵忙着跟叶之鸣沟通，还吵了几句，就把另外一件事耽误了——给陆晟送人物定稿。

定稿只有一份，而且很重要，不能交给同城和闪送，沈韵原本是打算自己去的，可明天一早沈韵就要出差，一周后才能回来。

结果这趟差事就落在叶沐头上。

叶沐晚上没别的事，就叫了辆车，先去陆晟的工作室。

临走之前，沈韵还忙着和叶之鸣撕逼，叶沐也没通知陆晟，直到来到某艺术中心内。

这个区域都是搞艺术的，做什么的都有，建筑风格迥异，墙上有大片的色块拼接和涂鸦，很适合网红拍照打卡。

叶沐下车后溜达了十分钟，才找到陆晟的地址。

他租了一套联排小楼中的其中一栋，一共两层，落地式的玻璃，灰色的墙壁，门口花园只有草皮，门前摆放着石墩，上面焊着一个金属质地的雕塑，足有两米多高。

叶沐朝周围扫了一眼，发现雕塑只有这里有，而且工艺复杂，风格粗犷、奔放，几种不同材质的金属交织在一起，有粗有细，结构紧密，倒是有几分陆晟的味道。

叶沐走上台阶，按下门铃。

等了一小会儿，没有人应，她又按了几下，便拿出手机转头去拍那个雕塑。

直到内门响起走路的声音，来人步子很大，几个箭步就到门口了。

门“呼啦”一下开了。

叶沐刚放下手机，转头正准备打招呼，却只见门只开了三分之一，还从里面伸出一条男人的手臂，手心朝上。

叶沐愣了愣，把装着定稿的圆筒递过去的同时，还问了句：“是……陆晟么？”

门里的男人停顿了一秒，遂用脚尖将门顶开，露出那张略带诧异，且性格十足的面庞，而他另外一只手还夹着一支烟。

陆晟看上去好像很烦躁，眉宇还没有来得及舒展开，身上带着一点水气，大概是刚冲完澡，上身只挂了一条浴巾，下身则穿了一条长裤，就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不过他这栋房子倒是暖和，这一开门，蒸腾的热气一股脑往外扑。

叶沐的瞳仁微微扩张了些，出于本能的快速往下扫了一圈。

叶沐打小就跟着沈韵在工作室里混，见多了模特，男女老少都有，对人类的身体并不陌生。

依她所见，陆晟么，骨骼健硕，肌肉线条有型，却不夸张虬结，若是他愿意做模特，八成能吸引不少人体写生的学生。

“抱歉，我还以为是外卖……先进来吧。”

陆晟话落就将门口让开，等叶沐进来了，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并撂下一句：“等我一下。”

不到半分钟，陆晟又下来了，身上多了一件T恤。

叶沐将圆筒交给他，说：“我妈太忙了，过不来，我来帮她跑腿。”

陆晟接过，扯了扯唇角，却没急着打开，而是问：“喝什么，我这里有咖啡、茶、啤酒、果汁。”

叶沐也没客气：“咖啡吧。”

陆晟走进开放式的小厨房，将温在咖啡壶里的咖啡倒出来两杯。

叶沐喝了口：“好香啊。”

陆晟：“昨天刚送到的豆子，正新鲜。”

这时门铃又响了，是外卖。

陆晟将餐盒接进来，只放在吧台上，见叶沐正在四处张望，便问：“我的工作间在楼上，要参观么？”

叶沐眼睛亮了：“可以吗！《朝日》是不是也在这里？”

陆晟笑了下，拿着杯子走向楼梯。

叶沐立刻跟上。

经过两段金属质地的楼梯之后，很快来到二楼的空间，相比一楼这里的内容显然丰富得多。

一楼最大的家具就是一套沙发组，还有一个大电视，一组音响，像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而二楼则摆着几张大工作台，台面上摆了不少零件，乍一看杂乱无章，但每个台子都各自占据一个区域，壁垒分明，有的是用来处理金属物的，有的用来处理石膏像，还有的材质叶沐都叫不出名字。

在角落里还有一台机器，似乎是用来加工和切割金属的，旁边还有防护面罩。

叶沐带着满满的好奇心，看得很入迷，很仔细，还时不时提出问题，陆晟就站在半开的窗户前抽烟，一问一答的应着。

直到叶沐转了一圈，看向他。

陆晟也不知何时熄了烟，双手环胸，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气氛忽然就变了。

叶沐眨了下眼，仿佛感应到什么一样，问：“你想画我？”

陆晟勾了勾唇，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情绪，但很快就灭了。

他打开旁边的一道小门，并将灯按开，说：“《朝日》在这里。”

叶沐来到门口，只见小房间里摆放着很多石雕像，有全身的有半身的，几乎每一件上面都盖着布。

陆晟将角落台子上的白布掀开，露出那件名为《朝日》的女人头像。

叶沐走上前，就那样半垂着眼睛，安静地看了许久，半晌才喃喃道：“她真美。”

再一抬头，对上靠墙而立的陆晟。

陆晟眼里残存着几不可见的笑意，和刚开门时那个略微烦躁的他截然不同。

叶沐问：“她是你喜欢的女人？”

陆晟挑了下眉。

叶沐解释道：“我能感觉到你对‘它’的不同，你投注了很多感情。”

陆晟：“也许吧。”

叶沐没有多问，她将白布盖了回去，又看了眼时间，说：“哦，我该走了，你忙吧。”

陆晟一言未发的将她送下楼。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叶沐总觉得他有话想说。

直到出了门，叶沐走下台阶，笑着回头：“那就再见了，春日展加油！”

陆晟就立在台阶上，门框中，屋里的光落在他背上，他脸上挂着浅笑，一手搭在门上，就像是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