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鹄可不是蠢人,前些日子家中发生的事虽无人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落籍,便是叫那卑贱的外室贱人从了良!
那贱人并非普通贱人,若要帮她从良,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和银两!
他沈府原本便是官宦人家,如今自甘堕落从了商已经是个笑话了,而今又要低声下气给一个贱人花心思去落籍,沈家今后在商道上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搁?
思及此,沈鹄一下子怒火中烧,连带着也不管争不争眼下这面子,直接冷着脸就想走。
临走前他从打手中挑出两人,“你们几个护送三娘回去,其余的,跟我走!”
沈鹄虽是个不大爱吃亏的性子,但沈雅彤到底是自家人,他自也不会不管。
眼瞧着沈鹄浩浩荡荡地转身离开,沈雅彤这才分出神来观察身后的动静。
阿宿笔直得站在她身后,丝毫没有分出任何眼神在任何人身上。
而那郡主却不同,自阿宿在她视野里出现,她的目光便全程落在阿宿身上,仿佛是在打量着什么。
果然他们之间有什么!
沈雅彤按住心思,近前几步对着郡主福了福身,“郎君见谅,我家兄长是个生意人,做生意若没有逐利的心思便失了先机,并不是针对谁,还请郎君莫要见怪。”
郡主这才对沈雅彤打量了一圈,收了架势冷哼一声,“小娘子看得倒是通透,不知怎么称呼?”
不等她回应,一旁的人自是给了解释,“这位娘子应是沈家那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娘子吧?”
商女不比贵女,抛头露面是常事,像沈雅彤这般不爱出门的,反而会让人产生深刻映像。
再加上方才沈鹄唤她三娘,沈家可没几个三娘。
郡主点点头,意在不同她计较,只道,“初来乍到,早就想登门拜访沈郎主,今日恰好偶遇沈三娘,倒是巧了。”
她向沈雅彤作揖,“改日王某定登门拜访。”
沈雅彤回礼道:“家父身子不大好,既然王郎君想要登门,那小女便在府上恭候,时候不早了,小女告辞。”
识时务者乃为俊杰,无权无势的生意人切忌得罪人,听郡主所言,想来此事应该翻篇,她若再不走,杵着便是不识趣了。
只是没瞧到的是,她刚登上马车,身后不远处便有人闪了身,隐没在了暗巷中。
落霞茶馆后门小道之处也停靠着一辆马车,这辆马车看着十分低调朴素,可里头的造设却是十分别致,堪比贵族。
江玉霖慵懒地坐在裹着软厚兽皮的靠坐上,眼皮微微支着,脑子里却想着方才那窈窕矜贵的倩影。
这世间不乏奇女子,而沈家这位娘子看似柔弱,却看她温定的处事风格,倒并不像是她所表现的那样,叫他时不时得更想去探究一二。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他边想着,边笑出了声。
而这一声笑,却惊动了他身边的小童。
小童自小聪明伶俐,见自家郎君这般反常,便借由给他递点心的时机问道,“郎君,您真的要将老夫人留给您的山给了那位沈娘子吗?那座山可并非什么荒山啊。”
那座山脉风水极佳,坐北朝南,作物丰茂,土壤肥沃,最适合种植,若是被经验丰厚的果农利用,一年少说也有千两的利润。
这般明显的亏本买卖,自家郎君这是疯了不成?
江玉霖却微微浅笑一声,“生意,自有所投之机,我赚的可不是什么银两。”
眼下沈家那位娘子于他生疏得很,若是旁人,枕边人生不生疏他从来无所谓,但若是她,他怕是真的吃不了这样的生疏。
所以若要收了这只狡猾兔子的心,就得一步一步来。
沈家和这位沈三娘,他都要定了。
沈雅彤坐在马车里,躲在幂篱后面的那双眼睛却一直留在阿宿身上,他方才的一举一动她看得十分清楚。
他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若说他是装的,这也装得太像了些,可若说他没有装,郡主的反应却有有些说不通。
她有些疑惑。
“看什么?”青梅适时站在阿宿身后出了声,似是吓了他一跳。
阿宿却摇了摇头,只道, “我瞧那位江郎君身上挂着的香囊倒是好看,浅碧色的,上头还绣着桃花,绣工很是别致。”
青梅蹙了蹙眉,那香囊她也瞧着了,只不过没看那么细。
这种绣工精致的香囊,定是出自绣工了得的绣娘之手,江郎君如此贴身带在身边,足以证明那位绣娘是他认为的重要之人。
闺阁女子,最常以香囊传情,而男子若是接了这份情,就会很是珍视。
如此说来,那江郎君怕是早有心上人。
青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车内的沈雅彤,若是沈江两家的婚事成了,自家娘子嫁去了江家,岂不是也会遭二房汤氏如今这外室惹出来的罪?
阿宿的声音不大不小,自然也传进了沈雅彤的耳朵里。
她冷冷一笑,那香囊她也看到了,只不过,自始至终她都没存嫁入江家的心思。
无论前世的韩家还是今生的江家,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沈平昌为了她、为了沈家寻的靠山罢了。
但是靠山终究会有倒的一日,就算没有倒,反噬如韩家,最终万劫不复的也还是沈家,得不偿失。
就算是嫁人,她沈雅彤也要亲自审视衡量一番这一段婚姻自己到底能赚几何。
若是到头来还是一个亏,她又不是蠢货,为何要嫁?
在外头折腾了一日,她终于在午后回了沈家,回去之后,她第一时间去了沈雅玉的玉莹馆。
和好总要有和好的诚意,只不过沈雅玉似乎知晓她的来意,甫一进门,便开始一通冷嘲热讽。
“听闻你去了月旦评?”
经过了一整日的休息,以及汤氏的刺激,沈雅玉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既然想通了,那么那些惊吓也就过去了。
只是她眉眼之中却多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