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闺中娘子是不爱茶艺的,特别是自己在茶里放一些碎食,摆成各式图画模样,又丰富多样,又别有意趣。
别的不说,他阿娘就是如此。
是以他自小便耳濡目染了一手好茶技。
听闻沈家二娘是烟虞城有名的才女,就算是在凉州城,也是有些名气的。
沈家娘子自小一道长大,面前这位沈三娘应当也会沾着一些才女的习性,没成想他竟是失策了。
他笑笑,又道,“不知沈娘子喜好哪一种清茶?”
包间墙面摆放着一面多宝阁,阁中放着好些瓷罐子,罐身都贴着一张纸,上头写着的便是罐中所盛放的茶叶种类。
足足有一整面墙。
沈雅彤径自坐下,青梅会意从多宝阁中挑了一罐她常喝的,放至茶几上,“有劳。”
江玉霖手快,只不过半晌,便行云流水得给她沏了一盏。
扑鼻的茶香迎面而来,就连闻惯了这种茶香的沈雅彤也微微一愣,她从未在这种茶里闻到过这种程度的清香。
江玉霖微微一笑,“不知沈娘子看好哪一位郎君?”
就算是身居高位者,都愿意甚至喜爱广收门客,以备不时之需,在贱商这无高位可言的行当里,若能与权贵攀上点关系,后头的路不知有多好走。
远的不说,就说她家中的二婶婶汤氏,就整日里以沈雅玉奇货可居,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再次靠近权贵,好更上一层。
月旦评中出现的郎君们,说不准将来真有一二入庙堂得权贵,而且他们的身份不及权贵,更有投资的空间,投机商者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万一自己投对了,将来的利路可就不可限量了。
沈雅彤端了杯盏在唇边抿了一口,茶虽香,但依旧掩盖不了其本身的涩。
她隐隐一笑,他这是在试探她呢。
“来的路上听闻,今次评会上来了位新才,似是很有威望。”
江玉霖长得是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时,更让人觉着有些别样的深不可测。
他顿了顿,“沈娘子看好他?”
沈雅彤摇头失笑,“未见其人,不敢擅断。”
她全程戴着幂篱,江玉霖丝毫看不出她的神情,但从她言语传达的字里行间,他觉着眼前这位似乎并非他所认为的那种身处深闺、沉溺话本故事、多愁善感的小娘子。
在某一瞬间他甚至觉着,她是在指桑骂槐,可他又没有证据。
他这一房里姊妹众多,可以说他自小便是在那些姊妹们的勾心斗角中长大的。
在沈雅彤这个年纪上,他的那些姊妹们无非是或天真烂漫,或目光短浅,或冲动易怒,或自私可笑,仗着自己出身江家,无不颐指气使,无法无天。
是以他自小便觉着,女子生来就是男人们后宅养着的宠物,不求她们有功,只要安分守己便天下太平了。
自他听闻自己身上有这么一桩婚事,他也是这么期望沈家娘子的。
不求有功,也不求有什么见识,只求能安分守己,相敬如宾也便罢了,至少在她方才进包间之前,他还是这么想的。
可眼下,他似乎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小娘子了。
亦或是,除江家女子之外的所有女子。
沈雅彤反问:“江郎君以为呢?”
江玉霖依旧笑着,“凉州俊才遍地,我也只不过是来看看热闹罢了。”
“江郎君谦虚了。”
说话间,楼下突然热闹了起来,两人皆探过去,却见大堂内为了评会专门设置的台上,突然多了好些人。
这些人都是府衙衙役装扮,应是来维持现场秩序的。
熙熙攘攘之间,有一位身着直裰的中年男子被护送至台上,这一位便是这个月被选出来评文的贤者——孤山书院的柳先生。
柳先生乃是凉州少有的有名大儒,他手下不止教过多少位出色的学生,就连当今太子也曾受过他的开蒙。
他的品评,该算是最为公正的了。
柳先生在台上端坐,便有衙役抬了一个箱子放在他面前,里头放着都是读书人的作品。
有诗作、画作、时政之论、古今之谈等等。
江玉霖边看边道:“听闻那位新才郎君,献上的是一副画作。”
沈雅彤又不是什么女状元,要是表面谈论,她倒是能插上几嘴,对于这些卖弄才学的场面她自认自己实在格格不入。
况且,她约江玉霖出来的目的,也不是来欣赏月旦评上郎君们的作品的。
于是她道,“江郎君以为,这位新才郎君可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