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鹤源脸上涂完药就回了房间,他坐在床上发呆,脑袋里忍不住重复着陆嘉鱼冷漠的表情。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他看不懂的陌生。
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冷淡如冰的嗓音飘散在空气中,不依不饶地钻进他耳朵。
“你们傅家人别再来烦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傅鹤源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堵得难受,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在心头压着,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来气。
在陆嘉鱼中午说出那番话后,他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的陪伴里,他早就把陆嘉鱼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了。
傅父长年在外跑业务,别说关心家里了,就算是逢年过节都很难看见人影。傅母则喜欢和太太圈的姐妹们打牌购物,也根本没时间关心家里。
大哥傅随整天都是泡在新开的分公司,妥妥一工作狂人,而二哥傅沉是国内鼎鼎有名的影帝,长年在住在酒店和摄影棚。
在傅瑰意离家出走,没回来之前,他一直都很孤独很孤独,很渴望能有个亲哥哥和他一起上学,一起运动打球,一起遛狗。
这些事情,陆嘉鱼通通做到了。
虽然他心中清楚陆嘉鱼做这些是想和他拉近关系,是想讨好他,可人心都是肉长的,陆嘉鱼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他没办法不动容。
虽然近几年,他表面上对陆嘉鱼做的事情挑三拣四的,可即便陆嘉鱼真的出了错,他也没有怪过陆嘉鱼,更不允许家里其他的佣人欺负陆嘉鱼。
*
傅鹤源陷入了回忆。
窗外这时突然下起了大雨。
风雨打的窗户哐哐作响,冷风顺着窗户缝隙倒灌进屋里,傅鹤源被冻得一激灵,这才从回忆里抽离了出来。
柯基小巴用头拱开了房门,蹦跶着进了房间,跳到了床上。
傅鹤源抱住往他手心蹭的柯基小巴,在看清楚小八项圈上的铭牌后,又是一愣,想起来这个铭牌是陆嘉鱼专门喊人给小巴打造的。
傅鹤源又忍不住回想起了去年发生的那一幕。
简直就是惊心动魄。
他还记得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难得心血来潮,想要带小巴出去遛弯。
可小巴根本不听他的话,一牵着小巴出门,小巴就宛如脱缰的野马,一个劲地想往马路另一边刚放学回家的陆嘉鱼身上跑。
他一时不察,松开了牵引绳。
谁知就在小八即将要穿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飞速行驶的汽车突然冲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撞上小巴。
他上前想要把小巴抱回来,但时间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巴和汽车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好像被失去小巴的恐惧钉在了原地,腿肚子直发软,就连站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
他害怕。
他不敢看。
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小巴的时候,激烈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他睁开眼,这才发现是陆嘉鱼背着书包,冲到车前救下了他的小巴。
当时车子离陆嘉鱼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陆嘉鱼怀里抱着小巴,抬眼看向他的时候,眼里是满满的惊魂未定和后怕。
他当时感觉嗓子眼又干又紧,想说句谢谢,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把小巴抱在怀里,勉强地冲陆嘉鱼扯出一个笑来。
现在想来,他当时真是个十足的混蛋。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补救。
想到这里,傅鹤源连忙解锁手机,给傅随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了解大哥的脾气,想告诉傅随自己的发现,想告诉傅随混混的事情和陆嘉鱼根本没有关系。
他不希望大哥和陆嘉鱼起冲突。
他更不希望陆嘉鱼会因为这件事讨厌他们家。
但傅随的电话一直都在占线中,根本打不通,他给傅随发消息也不回。
没办法,傅鹤源只好给陆嘉鱼发了条消息,把自己分析出来的疑点整理好后,他咽了口口水,紧张又纠结地按下了发送键。
这还是陆嘉鱼从傅家离开这段时间内,他第一次主动给陆嘉鱼发消息。
陆嘉鱼应该会秒回这条消息的吧?傅鹤源忐忑又不确定地想。
毕竟他帮了陆嘉鱼这么大一个忙,陆嘉鱼肯定不会生他的气,也不会再和他说那些气话了。
可让傅鹤源万万没想到的是,消息还没发出去,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就从屏幕上弹了出来,格外刺目。
消息没有发送成功。
陆嘉鱼把他的联系方式删掉了。
傅鹤源身子微微一僵。
他看到这个鲜红到刺目的红色的感叹号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脑袋嗡嗡直响,像是有什么在脑袋里炸裂开来似的,一片空白。
他像个即将被压上刑场的犯人一样,心里莫名生出股没来由的恐慌情绪。
就连发消息的手指都忍不住在颤抖。
陆嘉鱼中午好像说的不是气话,他是真的想和傅家划清界限,他是真的嫌他们傅家人烦。
意识到这一点,傅鹤源喉咙有些发紧。
他撸了撸怀里的小巴,努力让呼吸平稳下来,连忙翻了翻手机通讯录,直到通讯录拉到了底,他都没找到陆嘉鱼的电话号码。
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存过陆嘉鱼的电话号码。
傅鹤源丢开手机,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现在让司机送他去学校,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