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教她做这样可怖的梦啊。
她好想回家。
她想阿兄和漂亮哥哥抱抱她。
——她害怕。
“刷——”
箭矢划上清飒剑身,发出刺耳的鸣响。
焰火顺着箭矢投下来,尘土上的野草乍然烧起来。
秦晚妆一个踉跄,迷迷糊糊间落入温暖的怀抱,修长清瘦的手伸过来,把她揽住了,秦晚妆仰着小脑袋,对上神仙哥哥清朗的目光。
天上正落着雪。
神仙哥哥拂袖遮住她的头顶,“你为何在此处。”
嗓音带了点疑惑,还有些隐于深处的不满。
他风尘仆仆,眉间带了点倦怠,却还是漂亮温雅的样子,对上小姑娘的眼睛,似乎知道等不到这个小家伙的回答了,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
“你总是这样不乖。”他说。
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呀。
她一睁眼就在这儿了。
秦晚妆抽抽嗒嗒的,小手扒着神仙哥哥的衣襟,浑身颤抖,“我、我害怕......我不想待在这儿。”
太子水袖蓝衫,低头看着她,认真地听她说话,雪落在肩头,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散淡,他似乎不喜欢小姑娘掉眼泪,伸手轻轻拂去了。
“别看。”他说。
这时,太子伸手盖住她的眼睛,淡淡的青松味萦绕在鼻尖,秦晚妆轻轻戳了戳那双日常用来握国书奏章的手,凉凉的,像在雪地里埋了多年的冷玉。
太子漂亮的眸子里映了干净的碎雪,他看着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任由小姑娘去了,嗓音温煦如斯,“好孩子,你应该再乖一些。”
秦晚妆忍着害怕,抽抽噎噎反驳,“我还不乖吗?我可乖了。”
太子怔愣了一会儿,轻笑,“如你这般,就很不乖。”
秦晚妆又难过了,小手轻轻牵牵神仙哥哥的袖摆,身边寒光闪过,秦晚妆的小脸儿刷得白了。
血,是血。
猩红的鲜血溅到瓷白的小脸上。
秦晚妆面色霜白,小手颤抖,敛声屏息,刹那间,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呆呆的,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灼烫灼烫的。
温温凉凉的。
太子伸手拂去小姑娘眼上的泪花。
“别害怕。”他说。
“下雪了,好孩子。”
雪愈发大,天地都苍茫起来,火光如昼。
太子的眉眼被火光衬得愈发柔和散淡,他把清清冷冷的雪花拢在手心,轻轻触上小姑娘的小脸儿,秦晚妆唇齿打颤,小下巴抵着神仙哥哥的蓝衣,眼泪打湿一片。
“冷吗?”太子问。
秦晚妆怔怔点头。
好冷啊,她想。
“为什么那么冷呀。”
太子似乎又笑了,把小小的猫儿拢在氅衣里,轻轻哄她,“因为下雪了。”
秦晚妆眨眨眼睛,指尖颤着。
她的神仙哥哥又说:“别害怕,雪停了就不冷了。”
真、真的吗。
秦晚妆闭着眼睛,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太子拢着小猫儿,单手提剑,有时手上会沾点血,但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哄着怀里的小猫儿。
“雪什么时候停呀。”小猫儿的声音绵绵软软。
“快了。”他说。
“这是哪儿啊。”小猫儿又问。
“西照城。”他又答。
“......”
秦晚妆止住了颤抖,却还是冷。
沙场拼杀的嘶吼声不绝于耳,她把整个人埋在神仙哥哥的氅衣里,想做一个不添麻烦的小姑娘。
天色渐渐浮白,间杂着喧嚣的火焰。
太子的肩头已经笼了薄薄一层雪,清凉的雪水顺着袖摆垂下来,清飒的剑身映着流光,剑染上的浓重的猩红血色悉数被血水洗净了。
“叮——”
长剑落地的声音。
太子拢着怀里的小猫儿,穿过火光和浓浓黑烟,大漠黄沙漫卷,他安之若素,随手弃了长剑,走上城楼。
班马嘶鸣,猩红的幡旗翻涌成浪。
“太朱涂广,夷石为堂。”
“饰玉梢以舞歌,体招摇若永望。”
恍恍惚惚间,秦晚妆听见清澈朗然的歌声,恍然若银汉自九天而下,又如水击泉石、松涛浪卷。
“月穆穆以金波,日华耀以宣明......”
太子拢着她,轻声唱着,眉眼清雅如斯。
清清朗朗的歌声飘在寒风素雪里。
秦晚妆的心莫名安定下来,昏昏沉沉的,有些困倦,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神仙哥哥清润的嗓音,“好孩子,睁眼。”
秦晚妆从氅衣里钻出来。
远处有圆日升起,带着淡淡的猩红,曦光洒下。
“雪停了。”他说。
此时天地肃穆,江山已然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