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计划得挺好的,想着他和鑫哥俩人一起拆。结果脑子有泡,估计错误,直接坑了程一鑫,光靠鑫哥一人熬夜埋头苦干。
“单身就是手速快,”黄顾本来有一丝愧疚,到底是嘴欠地直门儿咂舌,“全部验完了??”
程一鑫白他一眼。
“别当复读机了,”程一鑫展开方才掏出来的腌菜一样的白纸,上头都是他笔迹,“自己看,美版有锁,全要黑解,昨天不拆完今天来不及刷。”
黄顾只会拆机,刷机帮不上忙,然而拆机工作程一鑫还包了。
“辛苦辛苦,”黄顾狗腿地给程一鑫敲肩,手下肩膀瘦得硌手,他龇牙咧嘴,“那今晚我给那姐姐送去,你早点回去休息。”
程一鑫开始加热,把安妮的内外屏分离,“你先贴签儿吧,我一会就给她刷。”
每家的验机模版都大同小异。
程一鑫昨晚八小时暴力沉浸式拆机,字迹比往日更丑更潦草,黄顾文化程度又不高,在那大眼儿瞪小眼儿地辨认他写的啥。
“这个小花?我看靓机也勉强啊。”
二手手机成色有行内黑话,小花是九成新的意思,而靓机是指九五成新。
那么零点五成的差距,水分可增可减。
程一鑫瞥了眼,确认自己昨晚昏天黑地拆机判断的结果无误,“算了,人家给的都是一样的验机费,款着呢。”
“行呗。”
黄顾很快打好了第一台手机的标签,滋滋地从迷你标签机里打印出来。
正面左上角贴一个圆形绿底“小花”字样。
底部尾插位置是保修标签,金色底,勉强看出来是个鎏金翅膀,这打印机的极限水平了,上面白字“鑫哥二手手机专卖,电话xx”。
背后是白底黑字二维码,“iPhone 8,灰色,256g,美版有锁,2022年xxxx验”。
黄顾八卦:“这姐姐都干啥的啊?整这么多手机。”
程一鑫斜晲他一眼,“要么你晚上问问?”
黄顾那边儿都贴了快十台手机标签了。
安妮的手机才到了最后一步,液晶屏定位完整对准位置,贴好盖板,可以丢机器里了。
不是程一鑫动作慢,是换外屏真的挺靠技术,还费工夫。
但凡拆外屏,就不可能上门维修,也不可能半个小时修完。
因为要重新压真空再除泡,智能贴合除泡一体机这么大号的机器是不可能带上门的。连附近好些店里都没有置办这机器,通通忽悠顾客换总成。
真碰上懂行的,好办,往程一鑫这儿一丢。
程一鑫把贴好盖板的手机丢贴合仓里,盖上仓门,又弯腰检查了贴合压力表和真空除泡压力表两个表的指针数值。
随后设定了时间和温度,先开始抽真空。
盯着真空除泡压力表降低至负值,程一鑫伸了个懒腰。
又把撑着机器的双手放下,丝毫不怜惜他漂亮的指节,挨个把十个指节都掰出酣畅淋漓的清脆透响儿,太特么缓解疲劳了。
黄顾至今没学会外屏怎么换,倒是奇怪,半天不吱声凑过来。
一转身,程一鑫听见黄顾在那拼命咳嗽。
果然,瞥见玻璃柜前站了一男的,人高马大。这天气秋风瑟瑟的,他露俩威风凛凛的大花臂,左青龙右白虎的,只是肚子撅着很是有损威风劲儿。
早年的时候,开哥基本上垄断了这六楼二手手机市场,有稳定货源,店里还有俩师傅。
其他店都是小打小闹,没资金压那么多手机,全从他那拿机,挣个差价。不少人刚入行时候修都不会修,接了活儿就送开哥店里。
后来程一鑫要技术有技术,要顾客有顾客,他们怎么打压都仅限于在这大世界里,发现人家照样有顾客,大不了背着包去上门维修。
在替开哥解决了一次炸弹机看走眼的事儿之后,渐渐打破了这种垄断局面。
程一鑫哟了一声,打了招呼,“开哥,早啊。”
开哥开门见山,“鑫哥,听说你接了个大单啊?”
程一鑫昂了昂下巴,“呐,苦力活,一晚上拆了二十台机。问题是人家提供的手机,我只挣个拆机钱。”
“以后还有?”
程一鑫一脸郁闷,“哪儿能啊?听说这次是给她家保姆保安司机的工作机,怕收回来时候被换被讹。是她表弟,在深圳做生意,找一背包客从华强北买的,开箱时候我还录了视频呢,你看。”
信与不信,就只能开哥自己判断了,开哥说,“不用看,背包客,那不是你老本行?”
程一鑫十八岁时候当枪匹马去深圳,听说去的时候回家路费都没有,干了大半年华强北背包客硬是挣了个一席之地,回来就在大世界里有了自己的店铺。
他眼睛毒,不用拆机,炸弹机他看一眼就八九不离十,是他刚在大世界立足时候拽了吧唧的资本。
程一鑫笑,“不一样,后浪凶猛啊,现在人家都直播拿机。”
开哥从黄顾面前的塑料筐里,随手拿起来一台红色的看看,前后底都贴好了标签。
开哥调侃,“这小翅膀,还是你之前小女朋友整的吧?好看。”
开哥是见过金潇的,但那都几年前了。
鬼知道他今天怎么想起来这茬,空气都凝固了,他怎么还不闭嘴。
程一鑫只能尬笑。
“有锁,你打算卡贴?”开哥看着标签上写的,若有所思,“还是黑解?”
在大世界还没吃过几个黑解的单,实际上在深圳华强北,实在不算新鲜了。每天无数的人在罗湖口岸等着拿货,国外来的,不少都是这些要黑解的。
所谓黑解,意思是这台机有锁,比如是国外的合约机,有固定的运营商和话费套餐。总有人去国外低价收这些机,回来黑解以后,跟正常二手手机一样使用,卖得价格自然比外版合约机高,挣其中差价。
程一鑫总听明白了他来意,原来是开哥闻着腥味儿,又想不劳而获。
这些逼人,总是混一天算一天,没那个金刚钻非要揽瓷器儿,不肯自己上论坛潜心学学黑解方法。
程一鑫当然不会得罪开哥,状似随意道,“我也刚学,拿来黑解玩玩呗,还不知道能不能……”
开哥打断他,“啥时候教教我店里那俩货?”
都是聪明人,反正都要教。
程一鑫不磨叽了,“行啊,明天我干完活就来。”
“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
开哥塞了程一鑫两包烟,看他收下了,这才放心走了。
黄瓜二手手机专卖:哥,到底是旁边哪家在那偷听完了当大喇叭呢?
鑫哥二手手机专卖:得不到我的人,就惦记我的技术。
黄瓜二手手机专卖:……
黄瓜二手手机专卖:咱不是过段时间想从大世界撤了吗?你还教他黑解。
程一鑫撂下手机,直接歪头跟他说话,“你知道什么样的师傅,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自己吗?”
程一鑫虽然拽天拽地技术好,但极少拽当师傅。
黄顾一脸迷茫,任由标签打印机又打出来一大截,认真问他:“你这样的?”
“错,”程一鑫摇头,“康师傅。”
黄顾:“???”
程一鑫叹气,“来个红烧牛肉的。”
程一鑫脾胃不行,饿得比谁都快,吃了又比谁都瘦。
黄顾知道他,肯定是打算趁中午人少时候安安静静刷机。反正刷机帮不上忙,打印标签一会儿再开始都来得及,这是让黄顾自己去吃饭的意思了。
师傅当得这么仁慈,自然不能让他饿死。
黄顾麻溜儿地去楼梯口茶水间开水给他泡上,又塞了俩火腿和卤蛋。
黄顾:“那我去吃饭了?”
这么一会儿,周围人都走差不多了。
程一鑫昨天熬了大夜,后劲渐渐上来,手里忙个不停,却眼皮子都不想掀:“去去,别骚扰我刷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