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渊放手,见他待着不走,方才开口:“你没有立场去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我以前...只当他们对阿烟是小惩大诫。毕竟,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沈琢
“你刚想救她?”裴长渊轻笑道,“救得了一次救得了第二次吗?”
“什么意思?”
“别人的帮助永远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裴长渊话锋一转,“不回去?在别人家门口一直站着?”
“这就走。”沈琢垂眼,哭喊和咒骂不绝于耳。
裴长渊转身:“早些回去,一直站在这也无办法...你...”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裴长渊猛然回头,只见门被沈琢一脚踹开:“先生说的不错,我不可能永远救她,也并无资格去插手别人的家事。”
“但我还是想把她拉出来。”
沈琢冲进屋内,张大娘和阿烟爹见他突然出现,都愣住了,手上动作不由地停下。沈琢见状,推开阿烟爹拉起地上的阿烟,撒腿就跑。
屋内人反应过来,骂道:“狗娘的,你给我站住!小贱蹄子!你今日敢跟他走,就别回来了!”
“来人呐来人呐!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阿烟爹被门槛绊了一下,发觉两个人已到门口,他抄过张大娘手上的棍子抡了出去。那入小臂粗的木棍在空中盘旋几下,随后径直朝沈琢砸来。
沈琢伸手将门拉上,那木棍砸得木门发颤,随后反弹出去,给来不及停下的阿烟爹当头一棒。
娘的——!他今日不打死这两个贱人,他就不是男人!
阿烟爹从地上爬起,揉了揉发红的额角,正欲踹门,门又被拉开,他一脚踢了个空,失去重心又扑倒在地。
“沈琢!找死!”
“谁找死呢?”
他痛苦的□□了几声,随后撑起身体抬头望,便看见裴长渊和岑南站在面前。
岑南负手,微微俯身:“谁找死?”
张大娘停在原地,嗤笑一声:“岑大人,怎么寡妇家的事哪都有你?”
“寡妇家?”岑南还未出声,裴长渊先开口,末了还把目光放在张大娘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张大娘咬牙切齿:“我一乡野妇人,扯不过你们这群黑心读书的玩意!你们拐走我女儿,还有天理吗?!一个县令,一个教书先生,不帮我,却反过来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我只是刚巧路过,碰见这一幕,这还未做什么,怎么就给本官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岑南摆摆手,无奈道。
“阿烟犯了点错,正教她呢!这姓沈的冲进来拉走我女儿不说,还推倒了阿烟他爹。”
沈琢将阿烟遮在身后,冷声道:“到底是教还是打,你自己心里有数。”
“怎么就不行了?我自己女儿还打不得了?!犯错了就该挨罚!官府也管不着我!”
“成治一年,摄政王便重修了大梁律法。其中有一条,便是‘父母忿怒,至子孙伤者,若轻则拘押半月,若重则半年,殴杀者四岁刑,以兵刃杀之五岁刑’【1】。”岑南拉过阿烟,看着她手上的红痕,“你说官府管不管得着?”
“我听不懂,你也别给我扯什么拘押啊半年什么的!以前我打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出来呢?”阿烟爹恍然大悟,“哦,原来岑大人是想替郭阮护侄子呢?”
“那贱人也就会勾引男人这一套了!”张大娘嗤之以鼻,“下贱手段,哄得全村人都围着她一个寡妇转!”
“别寡妇贱人的一天到晚挂在嘴边。”沈琢上前,“还当我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吗?”
“啐——!嘴长在我身上,我想骂就骂了,别以为你寻到份好差事就可以在我这耀武扬威!”张大娘上前一把揪住阿烟的耳朵,“小贱蹄子给我进来!”
岑南想上前,不料却被张大娘肥胖的身躯撞到一旁,非但如此,还有恃无恐道:“你们就知道唬我,有本事让他们直接抓我进大牢...一群男人替你出头,你真是出息了啊!”
沈琢握住张大娘的手腕,对着被拖的阿烟问道:“你还想回去?”
阿烟看着沈琢,眼角又留下了泪水。她哭了很久,如今已说不出话来。
张大娘撸起袖子:“好啊,你要是敢跟他们走,就一辈子也别回来了!也别当你还有爹娘!”
阿烟身子微颤,随后慢慢挣开了沈琢拉住他的手:“是我犯了错,沈大哥,对不起。”
“听到没?要你在这多管闲事?!”阿烟爹看了众人一眼,随后敷衍道,“岑大人,我们的家事不牢你们费心了!慢走不送。”
门再度被狠狠地关上,只不过铜锁已松,门板晃动轻轻地开了一个缝,待张氏一家三口进屋后,院子里再没什么东西。
裴长渊挑眉,看着愣在原地的沈琢道:“我说了让你别白费力气,这几千年来父母教训子女的例子多得是,律法也难断定其中的界限。”
“再说,”众人皆看着那道未关紧却无人敢往前一步的院门,岑南叹了口气,“是那丫头自己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