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俞逸明便从内室中出来,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今晨时好些。
姜安宴仍然待在明德殿中看书,听到动静抬眼往他那边看去一眼,看他状态不错便没再管。
俞逸明见他面前的糕点几乎没有动,似是有些诧异,忧虑询问:“可是今日的糕点不合陛下胃口?”
姜安宴怕他等会儿又钻牛角尖跑去做新的糕点,回答:“不急,留着晚些批阅完奏折再吃。”
俞逸明继续道:“陛下不用特意留的,臣也可以再做。”
姜安宴轻哼一声:“然后爱妃在御膳房累倒,好给旁人参孤一本的机会?”
俞逸明这才不再坚持,歉疚道:“抱歉,是臣顾虑不周了。”
不知为何,姜安宴并不喜欢看他为这种事情道歉,随口又道:“既然爱妃这般歉疚,那就把这些糕点收拾装好,随孤去御书房伺候罢。”
俞逸明应得干脆,走上前将糕点装回食盒内。
而姜安宴则在一旁把禄禧喊来备轿,启程往御书房去。
今日天气不及昨日那般好,天灰蒙蒙的,半路就又下起春雨,淅淅沥沥,似有要越下越大的趋势。
所幸姜安宴让禄禧备的轿子而非车辇,顺利抵达御书房。
按照平日的流程,这时便由禄禧至御书房外的一个小房间去准备专门的茶水,俞逸明便趁姜安宴没太留神的时候找了个别的由头,跟着出去了会儿。
然后就干脆跟着禄禧到了准备茶水的小房间去。
禄禧显得有些紧张,询问:“俞公子来此处可是有何事要做么?俞公子先请吧?”
俞逸明摇摇头:“我并无旁事,只是思及方才耽误陛下那么多时间,还是想再为陛下做些什么。不若今日沏茶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吧,不然我心中多少还是过意不去。”
禄禧忙道:“陛下心胸宽广,想必是不会同俞公子介意这些的,俞公子身份尊贵,这类事情还是由老奴来做就好。”
“无妨的,这类事情我在明德殿也没少做不是么。还是说……”俞逸明顿了会儿,面上多出抹笑意,“是陛下批阅奏折时要喝的茶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独特之处?”
禄禧对上他同平日相差无几的温和笑容,却无端感觉到一阵寒意。
“这个……也没有,只是……”他支支吾吾想找借口,但“只是”了半晌也未想出合适的说辞来。
俞逸明又忽地开口:“公公准备的茶水,可以平复陛下暴躁的情绪,对吧?”
禄禧心下一咯噔,没敢回话。
见他反应,俞逸明眸色加深几分,只是面上笑意不变,一边漫步走向禄禧,一边缓缓地说:“禄禧公公且放心,今日之事是我自己猜出来的,这茶也是我非要自作主张泡的。”
“一切,与禄禧公公无关。”
最后一句话说完,俞逸明与禄禧几乎是站在同一条线上,却相背而向。
禄禧感受到俞逸明的压迫力,手心攥了攥,保持背对着俞逸明的方向笔直跪下。
“此事素来是陛下的禁忌,无人能够轻易过问。难得近来陛下对俞公子放松态度,还请……俞公子谨慎越界,以免惹火上身。”
俞逸明侧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禄禧,笑道:“禄禧公公觉得,我会怕这点火吗?所谓伴君如伴虎,自我选择入宫伴君之时——”
“我不就已经选择了飞蛾扑火的路子么?”
说话间,俞逸明拿起桌上的茶杯随意把玩,余光间留意到禄禧的背影怔了一下。
他轻笑一声,将茶杯放回原处,缓缓补充完最后一句话:“禄禧公公也不必为我担忧,我此次本就是为了试探陛下对我的容忍底线。再者,我也有让陛下心软的后路,无需公公操心。”
话及至此,禄禧终于明白俞逸明打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总算不再坚持,默默然起身告退。
于是半刻钟后,在等禄禧回来的姜安宴,只等到了端着茶托进来的俞逸明。
他刚批完几份参他的和各执一词吵架的奏折,见状皱眉,语气不是很和善:“怎么是你?”
俞逸明一边走过来一边说:“臣今日实在劳烦陛下,便想着再为陛下沏壶茶水。禄禧公公推托不动,便由着臣来了。”
姜安宴听出他多半是与禄禧争执过,轻抿唇,冷淡道:“孤何时说过需要你来献殷勤了?”
俞逸明垂眸,轻声回答:“是臣自作主张罢了。”
听着俞逸明的话,姜安宴心底的烦躁越积越深,厉声开口:“荒唐。是不是孤最近太过纵容你,给了你可以随意做主的错觉?”
“或许吧。”俞逸明将手中的茶托放至桌面上,“毕竟此前臣也没有少为陛下端茶,但偏生只有这一次似乎惹陛下不高兴了。”
姜安宴双眼微眯:“你在试探孤?”
俞逸明浅浅一笑:“陛下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