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

刑侦队办公室的众人眼神涣散，靠着速溶咖啡吊着一条命。

局长办公室里，侯朗黑眼圈已经快到下巴了，但还是站的规规矩矩。

柏川眉头紧皱，电脑屏幕上是各大媒体对于苏可案件的评价和网民们的评价——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他扫了眼丧眉耷拉眼的侯朗，心里升起一阵无名火——当代社会的中流砥柱面对棘手的问题怎么能是这个态度！

热血呢？你让它沸腾起来啊！

“你们的工作效率真的是让蜗牛都佩服，乌龟托着三斤苹果爬估计都走的你们快！”

柏局长恨铁不成钢完了，又长叹了口气，下了最后通牒：“最多半个月，我只能帮你们在争取半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件事的影响的恶劣程度可见一斑！”

侯朗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没等他回答，柏川就又说：“顾疏放这次确实过火了，你把她踢出这次调查没有问题。这孩子从小和她小姨在国外长大，性子也像个没有进化完全的猴子一样，有一股子没被社会驯化过的野性，她虽然是公安大学推荐来的心理学顾问，但不算市局的正式人员，这样的案子，以后还是少让她掺合的好。”

侯朗一怔——柏川这一番话就差把“顾疏放是编外人员，无权参与市局事物”的话甩到明面上了。

顾疏放的性格确实很难磨合，做事情也不符合章法，但还没有离谱到需要隔离到业务范围之外的地步。侯朗暗道：“老领导难道是想卖前妻一个面子，让前外甥在市局游手好闲到项目结束？”

柏川见侯朗没有反应，布满岁月沧桑的“川”字又深了几分，朝侯朗摆了摆手，言简意赅地下了“逐客令”：“滚吧。”

侯朗出了办公室，靠在走廊的墙面上，食指指节揉着眉心——在真相大白之前，苏达根本没有想过要放弃利用自己手上的媒体资源对警方施压。

期间，他们没有间断过联系苏达，请他配合警方，苏达作为一根被油炸透了的老油条，表面上：“警察同志们，你们放心，我们公司一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那片报道确实指向性太强了，我这就让他们去处理。”

背地里，网络舆论依然尘嚣甚上，没有半分减弱的意思。

苏达有没有真的“配合”警方，想来只有他和鬼知道。

他想要的与其说是真相，不如谁是对苏可最有利的“真相”。这位老父亲想来很清楚自己女儿的那些荒唐行径。

真相的本质是一块被血水浸染的琢玉，本身没什么，但网络舆论赋予了它传奇色彩，继而围绕它，掀起了一场不见硝烟的腥风血雨。

侯朗瞥了眼办公室里已经面如土色的人民公仆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正当他“薄雾浓云愁永昼”的时候，网侦抱着电脑欢喜的好像过年没有被催婚一样，朝他喊道：“侯队！大好事，热度降下去了！”

王婧把电脑给侯朗看，原本高悬在热搜前三的词条，被替换成了#某某演技绝了#、#高考#、#考研人现状#。

侯朗看着这三条风马牛不相及的热搜，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这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人们无时无刻不被迫接受着海量的信息爆炸。

但也不是所有的信息都有爆炸的资格，围绕“爆炸资格”。因而，一条关于信息的产业逐渐成熟。

公安机关的主业是维护社会治安，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组织上没有和包装明星人设般专业的一条龙服务，公仆们的工资也支付不起昂贵的公关资金。

有人想要信息曝露于阳光之下，相应的，也就有利益相关方想让信息消失。

行星文化作为行业龙头，最不缺的就是钞能力。一切技术在绝对的钞能力面前都是浮云，除非更有比他更钞的能力。

多方角逐，平台获利，流量人民币两手抓，赚的可谓是盆满钵满，自然来者不拒。

广大人民群众还没有善良到可以花钱吃瓜的地步，林一笑属于吃瓜不嫌事大的好事分子，但她那仨瓜俩枣的工资还远不能支持起她这份野心。

综上，侯朗脑中冒出了一个人名：“难不成是顾疏放？”

所谓人都是不经念叨的，侯朗话音刚落，顾疏放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侯队。”

“顾疏放？”侯朗诧异的看着她。

不同以往精致的都市丽人打扮，今天的顾疏放一身浅蓝色的棉质运动服，脚下一双低帮黑色Vans，鞋跟白的不染纤尘和运动服交相辉映。

宽松的袖子随意地撸至肘窝，小臂雪白，腕骨上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头发尽数梳成一个高马尾，高挺精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和这一身朝气十足打扮违和感十足的链条式无框眼镜。

朴素版的斯文败类。侯朗暗自评价到。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侯朗竟然从这张脸上看出了一丝被逼无奈。

侯朗回神，“那个热搜，是你吧？”

顾疏放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举手之劳。”她瞥了眼抱着电脑楞在原地的网侦，眉毛微挑，问：“这位小姐，有事？”

“我刚找侯队有点事，已经说完了，你们聊！”说完，她便抱着电脑鞋底抹油般走了。

侯朗太阳穴一跳，苦笑想：得，这下更像需要社会主义洗礼的混混了。

顾疏放打发走了网侦，也没有心情继续和侯朗寒暄，直接把和白落谈话的录音给了侯朗。

侯朗听完，本就愁云惨淡的面色黑上加黑——这份录音把所有的嫌疑集中在了周瑶身上。

又是一位学生，这位好点，刚成年没到一个月的学生。

“这份录音，没有办法成为证据。”侯朗把耳机摘了下来，说。

“我知道，”顾疏放点了点头，“苏可没有办法全力配合调查，其中缘由也不是不可理解。现在热搜虽然压了下去，但网民不是傻子，互联网也不是完全失忆。这份录音既然没有办法成为证据，那就把它当成一块砖，把能成为证据的玉引出来，也不浪费我和林医生的时间。”

侯朗对好事分子林一笑参与其中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顺嘴问：“林一笑呢？”

顾疏放眼眸微顿，没有回答，反问：“我们要不要去菁华高中一趟？”

侯朗沉思片刻：“好，我叫上陈尧！”

——

到了菁华高中后，侯朗忽然理解顾疏放为什么打扮的如此“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