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有福跟着周家父母到了先前住的运来客栈。 周家父母倒还算有良心的人,因着周坤身体的原因,客栈里的客人都已经被请走了。便是今日跟着去罗家要说法的伙计,一个个到了门口便也都住了脚。 周父跟着周母和罗有福要往屋里去,到了和后院相连的门口时,周母却忽然停脚,回身对周父道:“你就别进来了,咱家就三口人,不能都染上天花。我和罗二小姐进去就行。” 罗有福却劝周母:“周家伯母,您也别进屋了,我一个人进去。” 虽说她那神奇的水给周母喝了便可保她无事,但她并不想拿出太多神奇的水。这种事情,私底下做都得小心再小心,在外头,万一被旁人知晓了,麻烦无穷。 周母却压根不信她,“你一个人进去?是想伤了我坤儿,还是想趁机逃跑?我告诉你,趁早死了逃跑的心!” 罗有福便不说话了。 进就进吧,这才是为人父母的模样,罗有福瞧着周父周母一系列的反应,别说,还真挺羡慕周坤的,起码他的父母都很爱他。 运来客栈的后院并不大,正房三间,两侧各带了两间的厢房,左边连着厨房,是给客栈的客人做饭的地方。右边则是周坤住了一间,两个店铺伙计合住了一间。 此刻两个伙计都已经不在周家住了,右边靠上房的厢房里只有周坤一个人。罗有福走到门口的时候,从袖笼里拿了之前乔氏做的布巾,不管怎样,样子总要做做的。 看着周母满脸着急就要往屋里走,罗有福拦住她,道:“周家伯母,你便是担心周坤,也到底护着点自己。别回头周坤好了,你却倒下了。” 周母担心儿子,但也并不想染上天花,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有个好歹,那儿子以后谁来照顾呢? “我,我也要戴着布巾吗?”她看着罗有福。 罗有福道:“不拘用什么,先把脸蒙上吧。再一个,我都到了这儿,您也该信了,还是就守在门口更安全一些。” 周母有些犹豫。 屋里周坤却迷迷糊糊醒了,听到门口的动静,不及去想那年轻女孩的声音是谁发出的,只忙着劝母亲,“娘……您千万别进来,回头……回头再传染给了您……” 儿子声音虚弱低沉,周母闻言,眼圈立刻一红。 罗有福拉着她的手按了按,转身就进了房间。 周母眼睁睁看着,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喊住她。危险自然是危险,可那里头是她的亲生儿子,儿子本就是罗家二小姐传染的,此刻既然罗二小姐说能救人,自然就得让她进去。 罗有福走到床边停下,她个子不高,倒是不需要弯腰就把周坤的脸看的清楚了。原本团呼呼不笑也像是带笑的脸,此刻不仅快速的瘦了下去,脸上还冒了不少的红疹和似露珠的小水疱。 瞧着,和先前自己脸上身上起的不太一样…… 罗有福拧眉,她虽然这段时间囫囵吞枣的看了不少的医书,可实际上没有系统的学过,没有老师教过,懂的连个皮毛都算不上。 而起初自己得天花的时候,发高烧,人也昏昏沉沉的,又因为听下人说爹要放弃她了,不管她了,更是受了惊吓。其实对自己生病时候的状态了解的并不多,所以现在,无法做认真的比对,只能靠感觉来。 她感觉,周坤这大抵不是天花。 毕竟当初她本就已经好了,再喝了有福家的神奇之水,临离开迎丰镇之前,还泡了温泉好好洗了身体,又换上了有福家里头的衣裳,所以,连传染的机会都没留。 周坤除非是巧合一样得了天花,不然,应该就是其他的问题。那么,会不会是水痘呢? “怎么样?怎么样?”周母在门口看不到屋里的情景,却是着急的喊道:“我坤儿没事吧?罗二小姐,你能不能救他?你……我求求你救救他,你若是救好了我坤儿,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罗二小姐? 周坤吃力的撑着眼皮看过去,面前是一个穿了粉色衣衫的小姑娘,乌黑的长发,黑漆漆的眼睛,白里透红的脸儿,此刻,正目露疑惑的看着自己。 果真是罗二小姐呢,她怎么来了? 刚想到这里,周坤立刻就对着罗有福摇头,“罗二小姐,你快出去,我……得了天花了,你别靠近我。” 罗有福没想到,周坤居然并不怪她。 按理,不管是不是她传染的,总归是在她住了运来客栈走后,周坤才这般的。便是怪她,也是人之常情。 她轻声道:“没事的,我也得过天花,且我已经好了。你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我知道怎么治疗天花。” 周坤诧异,只看着罗有福的眼睛却瞬间亮了。 罗有福走上前,示意他躺好,然后试了下他的额头温度。 周坤立刻一愣,继而便浑身一僵。 罗有福却是已经松开他了,他额头是烫的,显然是在发烧,但好像并不算太严重。 “你先休息会儿,什么都别想,我出去帮你熬药。”罗有福吩咐道。 周坤愣愣点头,目送着罗有福出了门。 罗有福一出门,周母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怎么样,怎么样,你能救吗?” 她抓的正好是先前她掐伤罗有福的地方,罗有福疼的眉头微皱,不过却并没有挥开她,而是问道:“你请的是哪个大夫给周坤看的?当时有留下脉案和药方吗?” 周母不懂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还是老实回答,“我请的是隔壁李大夫,李大夫给开了药方了,不过却说……”话没说出来,周母的泪珠子就砸了下来。 罗有福问道:“只请了李大夫一个吗?” 周母哭着点头,“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罗有福道:“再去请,请邱大夫来看看吧!” 邱大夫是罗家时常请的大夫,是洪泗县最大的医馆仁安堂里资历最老医术最好的大夫,像是周家这样的家世,寻常生病自然舍不得请这样的大夫来看。 不过现在……周母立刻忙不迭的点头,跑了出去。 周父打发了伙计去请人,自个儿却是激动的想要往院子里去,“怎么样了?罗二小姐怎么说?怎么突然又要请邱大夫,是因为罗二小姐的天花是邱大夫治好的吗?” 周母也一无所知呢。 “别着急,别着急,应该没事!”她说着,把周父往外推了一把,转身又跑进了内院。 却见罗有福已经进了灶房,往锅里添了水,已经准备开始烧火了。周母一惊,脱口就问:“罗二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再不得宠,到底也是罗府的小姐,居然会做这等粗活吗? 罗有福本是不会的,但是进了有福家,在灶房转了一圈后,好像忽然就会了,她起先在有福家也曾烧过那神奇的水喝呢。 罗有福道:“我先给周坤烧些热水喝。其他的,要等邱大夫来了,让他给周坤重新看诊了再说。” 周母面露怀疑的看着罗有福,“你……你之前是唬我的吧?你并不知道怎么治坤儿是不是?”虽然这么猜测,但看罗有福果然是进了房间看了儿子,此刻又帮着烧水,因此周母语气并不算太差。 罗有福才不会承认呢。 “您怎么会这么说?”她说道:“我只是心里有个猜测,并不敢确定,所以才想等邱大夫来了,一并看看的。” 周母就问:“什么猜测?” 罗有福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周母立刻明白了,人家这是不愿说,是想跟懂的人说的。她有些不服气,可是想到方才自己的问话,又觉得有些讪讪的,便默默退出了灶房。 罗有福刚烧好水,邱大夫便来了。 他看到出现在周坤房里的罗有福有些惊讶,不过却是什么都没问,自己做好了防护措施,便进屋给周坤看诊。 周母依然待在门口,待邱大夫看诊完,罗有福便低声问道:“我看他发病的模样好似和我有些不同,故而猜测他不是天花。邱大夫,请问他这是不是出了水痘?” 邱大夫诧异的看了罗有福一眼,点头道:“不错,的确是水痘。”他来之前,已经听客栈的伙计说了事情经过了,“想来是前头的大夫知晓你曾在运来客栈住过,瞧见他这番模样,一时情急,便以为是被你传染的天花了。罗二小姐,这水痘,你可会治?” 罗有福带出来的医书里,恰好有治水痘的方法。 不过她却是摇头,道:“不会。” “不会?”邱大夫道:“可是,你不是连天花都说会治吗?” 纵然有些同情罗有福的遭遇,可是连他都不敢说能治好的天花罗有福却说能治好,这让一辈子潜心研究医术的邱大夫还是很看不惯的,这不是胡闹嘛。 罗有福点头,道:“是,天花我的确可以治好,但是水痘,还劳烦邱大夫您开药方,我来帮着煎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