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遇之见了便笑,苍白瘦弱的脸上带着促狭:“阿韶,你可从未染过风寒,定是有人偷偷骂你!”
难得看见好友吃瘪,齐遇之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便开始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几乎要接不上气。
沈韶沉着脸替他斟了一杯温水,盯着他饮了下去,才道:“大夫说什么来着?忌大喜大悲。你若不爱惜自己,有个万一,齐瑛那疯丫头没准将天都桶出个窟窿来。”
想到好友说妹妹为了替他求药,拼命狩猎一事,齐遇之脸色难看。他无奈道:“忌大喜大悲、忌辛辣、忌重油、忌冷热交替......忌讳太多了,活似给我套上了层层枷锁。”
他也曾是个翩翩少年郎,他也曾纵马肆意,如今那些过往于他而言更像南柯一梦。
“阿韶,我有时觉得这般活着太累。”齐遇之将棋子扔进棋盘,再提不起半点兴致。
他是男子,却一直被困在这四方天地,连累母亲、妹妹整日无法安枕......齐遇之心里的苦闷堆积的太深,常叫他有想要轻生的念头,可到底是舍不得母亲和妹妹难受......
“人人都有一层枷锁。”沈韶眉眼沉了沉,尽量轻快道:“早晚都会好的。”
齐遇之拧起眉,病弱的脸上闪过忧虑:“阿韶,你曾答应过我不会轻举妄动,当年的事没弄清楚,我的事情没弄清楚,定要蛰伏再蛰伏,你忘了?”
沈韶沉默良久,说:“不曾忘。”他若是忘了,好友就不会是如今这模样。
沈韶自己也弄不懂,为了一个不知道的真相,平白耽误齐遇之四五年到底是不是值得。
“那便好。”齐遇之重新举起杯子,他手腕纤细如麻杆,整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可眼睛却亮的惊人,明明遭受着苦难,却仍旧心有信仰。“还未庆贺你任职,沈大人。”
齐遇之一仰头将温水一饮而尽,沈韶也陪着干了一杯茶,不过他脸上却不带丝毫笑意。
按说正经科举出身该入翰林才是,乾元帝却给他封了个大理寺寺承的官儿,正六品,比状元还高半级,但明显不想他再向前进一步了。
沈韶一时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总不会比从前更坏了。
见好友真心为自己庆贺,沈韶心里微暖:“遇之,你放心,待我一找到药,立马给你送来。”
齐遇之点头,笑着拍了拍沈韶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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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是冷饭冷菜?都快入冬了,别说是姑娘,就是咱们日日这么吃指定得生病。”
摘星将小丫鬟拎来的食盒打开来瞧了,里头倒是有荤有素,只是那荤菜上头结了一层厚厚的油,任谁看了都生不起半点食欲。
从围猎场回来,夫人就跟看不见她们姑娘似的,不论姑娘去请安还是干嘛都爱答不理,她们的院子好不容易恢复的热闹,又一下子散了个干净。大厨房许是见她们没有倚仗,连吃食也敷衍起来。
揽月凑过去扫一眼,也跟着气得不轻。“姑娘,府里这是要逼死咱们?您要不去求求老太太,叫老太太收拾收拾这起子没心肝的东西!”
陆静娴个子高,轻轻瞥一眼便看得分明,她叹口气,并没应丫鬟的话:“咱们府里不是有冬日用的红泥小火炉?将那东西拿出来,饭菜重新蒸过就是。”
摘星:“姑娘!”
陆静娴:“叫你去就去,总比回头吃了冷的作下病根强。”
摘星拗不过陆静娴,跺一跺脚,乖乖听令了。
“姑娘,咱们这里冷冷清清,侯府有的是烧热灶的人,他们难道都忘了从前姑娘您是怎么待他们的?”揽月从没受过这等气,想着刚从外头回来,瞧见如意阁的情形,直接气哭了。“如意如意,确实如那边的意了。”
陆静娴的丫鬟们咽不下这口气,陆静娴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文氏不知中了什么邪,再不心疼她惦记她了,陆静娴纵容有万般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韩敬元倒是待她一如往昔,可他不能时时入府,便是有心帮她也鞭长莫及。
“姑娘......您要的炉子提来了。”摘星拎着炉子从外头进来,眼圈红红的,一看就哭过了。
陆静娴拧眉:“不就提个炉子,哭什么哭?”
“奴婢刚去提炉子,碰巧遇见如意阁的人......她们正四处找二姑娘带回来的那只小狐狸呢......差点、差点将奴婢的炉子给打翻了......”
冬日用的小火炉很沉,里头装了不少碳,摘星也不知道她们要过这日子过到什么时候去,跟管事的要碳的时候尽量往多了要,哪知道最后竟为难了自己。
往常如意阁的人见了摘星也是要喊一声“姐姐”的,这回见到了就跟没见到似的,因着找那畜生东西横冲直撞的,摘星险险避过去,心里能不愤恨才怪。
陆静娴眼神闪了闪,问:“你是在哪儿碰见如意阁的人?”
“就在咱们院子附近,想来那畜生跑咱们这儿来了!”摘星擦干泪,咬着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