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乐应下,转身却走去了墙边博古架前,从云纹锦盒中取出一样物件来,递到元景行手边,“上次陛下写的这废后的圣旨,奴才替陛下收着呢。”
元景行正拧眉心,闻言悠悠地抬起头,德乐一副等着邀功的嘴脸,“趁奴才去传皇后的工夫,陛下盖了玉玺就成了。”
元景行额角突了突,俊眉微蹙,盯着德乐,扶着圈椅扶手坐起身,裂嘴露出森白的牙,“朕真是有个好奴才,满朝文武只能写奏折劝朕废后,你倒想得周全,废后的圣旨都为朕准备好了。”
“奴才不敢,千里马也要得伯乐赏识呀。”德乐抿唇笑着挠了挠脑袋。
元景行转了转右手长指的镶玛瑙银宽戒,阴鸷长眸瞥向嬉皮笑脸的德乐,“不如玉玺你也替朕盖了吧。”
“奴才遵命!”德乐躬着抬起紫檀木盒盖,白璧无瑕的玉玺赫然出现在眼前,沾了印泥就要往那废后的圣旨盖去。
不对,他一个奴才怎么能越俎代庖替皇帝盖玉玺呢?!德乐一个激灵,缓缓回头看向皇帝。
后者把玩着手上的宽厚银戒,侧身靠着椅背,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眸光清冷,神色凛然,尽是一副等着猎物掉入陷进就扑过来撕个粉碎的架势。
“原来你还真敢。”元景行阴森森地道。
手里的玉玺落回了匣子里,德乐额头冒出冷汗,“奴才不敢!奴才这就传皇后过来!”
德乐忙不迭地往外跑,一不留神被堆在地上的折子绊倒了。都怪小皇后!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皇帝才如此阴晴不定!
他脚程快,不出半个时辰就把皇后从贤妃的紫宸殿叫来了,“皇后娘娘请吧,陛下在里头等着皇后呢。”
时月影原本打算从贤妃那回去之后午睡两个时辰的,没想到皇帝一下朝就又把她叫来了,心里十分不满。
德乐接过门口小太监手里的茶盏跟着进了御书房,哼!他倒要看看小皇后这次还怎么从皇帝手里死里逃生!
时月影提着裙摆跨入御书房,皇帝如同往常一样在御案前批阅奏折,“陛下,臣妾先去龙塌上睡一会儿,睡醒了再来研墨。
“皇后还睡得着?”元景行将手里的奏折往她眼前推,“这满殿的奏折全是求朕废你的!”
德乐小心地将茶盏放到皇帝手边,幸灾乐祸地站到边上,哼,这下小皇后怕了吧。
紧接着他听皇帝说了一句,“朕批得手都酸了,往后你的折子你来批!朕不替你批了。”
诶?德乐跟吃了只苍蝇一般愣住了,皇帝这不是通敌吗?!!
时月影惊得朱唇微启,清纯美目扫过地上桌上的奏折,批完这些奏折,别说是午觉了,她晚上都睡不成了。
为了躲懒,她心生一计,“不如皇上就顺应朝臣的意思......”
“朕这会儿有点生气,皇后你先忍忍,至少今日别再气朕了。”元景行扶了扶额头,揪住小皇后细白的手腕。
时月影被拉坐到龙椅上,手里又被塞入一支蘸了墨的狼毫笔,“说你坏话的折子,你就写个阅字就成。”
“那说臣妾好话的折子呢?”时月影星星眸看向皇帝。
“不会有那种东西存在。”元景行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好的吧,时月影捏了捏玉管狼毫笔,心里叫苦,好不容易卸下皇后的职责,又扛起了皇帝的担子。
翻开第一本奏折,洋洋洒洒好几页,字写得龙飞凤舞。平时朝臣们说她什么坏话,都是元景行夜里来未央宫一一转述,今日倒是难得亲自看。
这位礼部侍郎的文采倒是不错,引经据典,把她比作了妲己褒姒之流。贝齿轻磕笔头,翻过一页。
折子看完,她认认真真写下一个阅字。
德乐看不下去了,朝臣们若知道自己呕心沥血写的弹劾皇后的折子正是皇后本人批阅的,那可是真要吐血了。
元景行蹙眉,“字写得端正些。”
“臣妾写的字哪里不端正了?”时月影反驳道。
皇帝抽走她手里的笔,翻开一本新奏折,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你对比看看,这才是字,你照着写一遍。”
时月影咬了咬唇,第二遍还是歪歪扭扭的。
“写字时手腕别勾着。”
“没勾着,臣妾认真写了呀。皇上若不喜欢,自己来写。”
“你先别顶嘴,朕与你说真的,你写字的姿势不对。”带着薄茧的手掌包裹住细白小手,“朕带着你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