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了抿唇,无声地说着,最后露出一个微笑来。
男人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根本没有发现店里来了客人。
我在门边的墙上看了会,踮起脚拿起上面的一口煎锅走进店里,蹲在他面前。
“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像是刚回神,他抬起头,面具里的眼睛看了一眼我手上的锅,报出了一个价格。
我拿出钱包付了钱,老板擦干净手伸进口袋里给我找了零钱。
他把煎锅用袋子装起来,递给我,“多谢惠顾。”
我接过零钱和锅,笑着问:“老板,您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呢?”
“这个吗?”
老板用手指着面具,顿时大声笑了起来,“哈哈,这是我们铁穴森家,不,是我们家乡地传统!”
铁穴森吗……
我微微睁大眼睛,忽然笑了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
老板收敛笑声,抱起胳膊,不悦的视线落到我身上。
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轻柔,“您的家乡里肯定有很多能人吧。”
老板顿时眉开眼笑,向我招了招手,我凑了过去,就听见他压低声音说,“其实别看我们现在卖起了铁制器皿,其实这是我们的副业,我们祖上代代都是锻刀人呢。”
我配合着点了点头,惊叹道:“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呢,肯定锻出了很多好刀吧。”
在现代社会,锻刀人是这个国家移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有名的锻刀人锻出的刀会被上流社会的收藏家收藏起来,或者放在国家博览馆里展示。
这在大家眼里,并不是一个秘密。
老板不屑地瘪了瘪嘴,轻哼一声,“电视上那些什么锻刀人,都是冒牌货,他们锻出来的刀一点都不完美!”
他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下子打开话匣子,抱怨起来。
“现在社会进步得可快了,年轻人大多沉迷于网络,心浮气躁,很少有人能够静下心来专心钻研一项技术了,就连村子里的年轻人也向往大城市,都跑出去了。现在找继承人可头疼了……”
我静静地听他说着,心情却没有来时那么轻松。
那个时代所遇到的人们,能留下来的东西究竟有多少呢?
还能再见到这个熟悉的面具,已经很幸运了。
老板突然止住话题,“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唠叨的毛病又犯了。”
我不介意地摆了摆手,站起来与老板告别走出店铺。
还未走出几步,我便看见了一位身穿绿色和服,身披黑色羽织的白发男人。
他迎面朝我走来,双手拢在袖子里。
忽然,男人停住了脚步,敏锐地看向我。
我动作一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白发男人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一股凛然的气势伴着剑气随之袭来。
我笑着朝他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福泽谕吉吗?
果然是一个很强的剑士呢。
该说是剑士的直觉吗?他好像看穿自己会剑术了。
我松开握紧的拳头,如果我的日轮刀还在身边的话,想必我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福泽谕吉微微垂眸,看了眼下意识握住刀柄的手。
沉默了几秒,他松开手,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去,踏进了锻刀人的店铺。
“特穴森先生,这次也麻烦你了。”
福泽谕吉把刀从腰间取出来,拿给店里的老板。
“哦——福泽大人吗?欢迎欢迎。”
老板接过福泽谕吉递过来的刀,领着他走进了内室。
*
当我走到神社下方的路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我往河岸上的草地看去,无脸男仍然坐在那个位置,没有挪动半分。
但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坐着一个男孩,男孩抱着膝盖坐着,与他一起沉默地看着河面。
我轻轻笑了笑,走过去在夏目贵志身边坐下,再次从包里掏出棒棒糖拿给他。
夏目贵志有些无奈:“雪奈姐,糖吃太多的话会蛀牙的。”
“那你可以先存着嘛。”
我笑了出声,转头看向无脸男,“或者也可以给无脸男。”
无脸男面具上木讷的表情变了变,嘴巴的部位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
谁也没有再说话,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直到夜幕降临。
最后,愈史郎跑出来忍无可忍地把我揪了回去。
碗筷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内响起,桌上摆放着愈史郎做出来的日式家庭料理。
“呐,愈史郎。”
我咽下嘴里的炸猪排,开口道:“那家店是锻刀人的后代开的呢。”
“啊。”
愈史郎看着电视,拿起遥控器换着台。
“其实我的刀不是愈史郎保养的吧,是被主公、不,耀哉大人定期送到那里的。”
我盯着画面不停跳动的电视,喝了一口汤。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怎么可能会刀剑的保养技术。”
他无趣地把遥控器放下,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
“那为什么……”
我咬了下筷子,拿着勺子不停搅拌着味增汤,“为什么不把大家的日轮刀也拿去保养呢?”
“那是本殿里供奉的东西。”
愈史郎瞥了我一眼,冷言道:“就让它们跟着主人一起休息吧。”
良久,我放下了勺子。
“……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