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茶水温热。远观窗外飞鸟还巢,听松涛竹海。顿觉春天就在眼前,盛开在枝头的蔷薇,也大都纷纷凋零。菱花镜前,苏泽义爱怜的揽着锦瑟的腰身。
然后为她簪上那朵琉璃白玉簪,一把玉梳,将锦瑟的如瀑青丝挽在一起。“锦儿果然是最美的。”他说着,便俯下身子轻轻吻着。离开皇宫后的锦瑟,只觉着每时每刻都是幸福的。
彼时侍女在外面回禀:“公子,苏姑娘在外面求见。”锦瑟听了这话,忙要起身离开。谁料却被苏泽义拉住:“你如今是我的夫人,服侍我理所当然。她来看你也是情理之中……”
当苏离若进来的时候,看到锦瑟红润的脸颊,不觉已然明白了什么。心里纵然不平,无奈只好强作欢笑:“我的身子好些了,哥哥打算什么时候进京?父亲还在宫里呢……”
但见苏泽义拿着写好的折子,递给苏离若道:“我早先预备好了,只等着你来看看。我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皇上能够宽恕咱们苏家。”苏泽义的意思,就是不愿再去节外生枝了。
“可是,”苏离若颇为不解,“哥哥难道就不在乎苏家的存亡?仔细算来皇上应该入了京都,不知父亲和母亲如何了。我看应该家书一封,告知母亲大人才对——”
关于这件事,苏泽义早先也是有所顾虑的。他带着锦瑟南下安家,接手白家药铺以来。过的是世外桃源的生活,再不去过问时事。而今离若忽然提起来,他亦是点头应允。
只是现在离若不敢出府,唯恐朝廷会派了人来对自己斩草除根。故而想要借此机会,让哥哥探听消息。也是为了苏家的安全着想,善良的哥哥终是答应了。窗外月色正好,如牛奶般流动。
此时窗外有一道水塘间的波光,隐约折射进来。反衬出月色的虚影来,离若看向坐在软塌上的锦瑟。但见她生的眉清目秀,白皙的皮肤如雪般光洁。穿着一袭烟红色点纹襦裙,披着透明的薄纱,倒还真是个美人了。
小腹微微隆起,看样子应该是三四个月的光景。苏离若不觉盏茶恭敬锦瑟:“尚未讨得嫂嫂的喜酒,若儿这就以茶代酒,祝贺嫂嫂了。”不知为何,这茶水入喉竟是这般苦涩。
她想起了萧誉轩,那个在山洞里救下自己的殿前侍卫。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和冷漠,也就不会杀死他了。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男子,竟是死在自己手下。这是不是,对自己的惩戒呢。
不然凭借着锦瑟这么一个小小侍女,怎么会做到“苏夫人”这个位置上去。手下承接药材铺的产业,而她苏离若却是被棒杀出宫。被世人唾弃,就连哥哥苏泽义也对自己颇为疏远。
“倒是多谢你了,”锦瑟的脸颊上,泛起微微红晕,“待夫君送信归来,就预备着给你找个人家。”其实锦瑟说的也没错,总也住在这里不是办法。可是苏离若的心里,却逐渐生出了妒忌之心。
天空瓦蓝瓦蓝,如一块透明的玻璃。偶有几多飞逝的云朵,亦如深海处卷来的白色浪花,凉透整个夏日。
一张大大的梨花木桌,摆满了美味佳肴。苏泽义笑着对锦瑟道:“锦儿这些天身子不好,试试看这新厨子的手艺!”他一面说着,一面亲自夹了一小片芙蓉虾尾。
虽说锦瑟是离若的嫂子,可是锦瑟还是记着离若是自己曾经的主子,亦是不敢动筷子。何况她也知道,离若没有来用早饭。又是当着苏泽义的面,锦瑟就显得格外拘束起来。
但见锦瑟看了看苏泽义,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思。苏泽义见了,根本就不理会离若就在门外,反而微微笑着。不觉抚着锦瑟的手:“不必管若儿了,咱们吃咱们的。”
彼时外面传来离若的声音,但见她穿着豆绿色衣裙。梳着简单的发辫儿,笑意盈盈的走进来道:“就知道哥哥疼惜嫂嫂,若儿特意下厨,做了这些美味,一起尝尝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拍了拍手。便有梅子前来,将手中的玉盘一一端上桌案。然后便作解释:“这是酒酿鸭子,这是银耳鸡蛋羹,这是皮蛋瘦肉粥,这是清蒸荷叶酥肉。”
锦瑟看到这四样美食,不觉肚子有些咕噜噜的叫着,奈何又不好开口,却只好咽着口水。“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咱们去年,在宫里的时候,穆姑娘置办的上巳宴席。”锦瑟笑道。
是了,如今回想起来,已经是半年有余。这半年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不过幸而,自己寻到了幸福所在。“只要嫂嫂不嫌弃,肯吃上一口我做的饭,我就知足了。”离若开口。
“看来若儿变了不少呢,”苏泽义半开玩笑道,“学会疼惜别人了,刚好锦儿最喜鸡蛋羹,安胎效果也最好……”他说着,便用小汤匙盛了小半勺,亲自喂到锦瑟的口中。
一旁的离若见了,心里没来由的难过。她记得萧誉轩生前,也是这般温柔和体贴的。可惜如今已入黄土,只留下白白的念想。她起身离开桌案,望着窗外的落花,心儿堵得厉害。
她本以为逃离皇宫,有哥哥的救助,就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是哥哥似乎娶了锦瑟之后,对自己似乎再无关怀。她每天所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哥哥那宠溺的眼神。
锦瑟还曾说过,给自己找户人家什么的。凭什么,自己才不过十九岁。人生才刚刚开始,锦瑟却是家庭幸福,还有了苏家的骨血。不行,自己万万不可以让锦瑟待在哥哥身边。
站在回廊下,梅子颇为担忧道:“姑娘,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苏家的骨肉呀……”先前梅子端过去的菜式,都是加了麝香和红花的,就是让锦瑟堕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