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
谢仕垚摇头轻啧,“不是我说你,就凭你这股子‘聪明’劲儿,以后假道士给你挑选夫婿时,可得瞪大了眼睛才成。”
他就差没有把话掰开了、揉碎了,一字一句的批给她听。
怎么还是榆木脑袋的不明白呢?
林云晚翻眼皮看他,抿起嘴角笑道:“我就当你这话是在夸我了。”
“得了,您可别谦虚,就是夸奖呢。”谢仕垚气笑了,哼声说着反话。
斗嘴间,忽然有一厉声自耳畔响起:“仕垚在夸什么?把我小徒弟都给逗乐了。”
林云升拨开人群近前,捡了个空着的条椅坐下。
“假……”谢仕垚‘假道士’三个字到了舌尖,打了个滚儿,又生生给吞了回去。
“云升哥。”
他在私下里怎么喊林云升假道士都成,可当着人家的面,总要讲究一些世家公子的体面。
“嗯。”林云升不轻不淡的答道,一双眼睛带着刀刃,拧眉冲某个臊眉耷眼的小贼板脸色。
“德清道长……”林云晚若照见第一缕晨曦的豆芽,瘦小的身子套着道袍,在林云升身畔站的笔直。
德清是林云升的道号。
林云晚这么喊,是有意提醒他不要生气,以免低了他道长的身份。
“你又没做错事情,心虚个什么劲儿?”林云升冷冷道。
林云晚慌的手足无措,她抓着袖子踟蹰片刻,复抬头,可怜兮兮的跟谢仕垚对视一眼。
谢仕垚不喜欢林云升的清高。
林云升更不喜谢仕垚打的市侩、妄为。
他们俩每每相逢,面上是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恨不能按死一个才好。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林云晚张口就把责任丢了出去。
“大哥哥……都是谢公子非要拉着我来的,他说这儿离辨台近些,能听得清楚。”
她大着胆子倚近林云升的肩头,“通静被宋夫子叫去沏茶了,宫里的婢女嚷嚷着要寻人使唤,我一个人在外头站着,万一被叫去了也不好,刚巧谢公子从跟前路过,他好心,我也能避开不少麻烦。”
她柔声细语,委屈地讲出了来龙去脉。
肩头轻轻柔柔的温暖抚化了怒气。
林云升稍降辞色,抖了抖胳膊,拍开某个狡猾卖友的小狐狸。
他眯起眸子,乜一眼旁侧,笑道:“多亏了仕垚,眼明心善。”
‘眼明’二字,刻意被咬重了音节。
玉泉山上的小道士不下百人,又都是统一制式的道袍,他谢仕垚怎么就那么巧的能在这么多人里碰上。
满腹势利的臭书生,指不定揣着什么打算呢。
林云升话里藏着敌意,谢仕垚亦不是那等不识人心的书呆子。
谢家老爷子本就是当世大儒,家中子弟也多在跟前念书识字,独独将长房长孙送来了京城,拜在高阳书院宋夫子门下。
为的就是要他在京城经营,日后入仕,更有一番大作为。
林云升明褒暗贬的一句话,把谢仕垚气的磨牙,可对方一副和善亲近的样子,他也不好翻脸。
谢仕垚压下心底的怒气,挤出笑意:“云升哥过奖了,也是碰巧遇见,咱们两家乃世交,云升哥的妹子就跟我的妹子是一样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只一句落地,林云升脸上的颜色更黑了。
直到林云升领着林云晚两个起身离去,谢仕垚才横着眼,在身后啐声骂:“好没良心的臭道士!”
林云晚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妹子。
自己救了他家妹子,不诚心道谢也就罢了,还甩脸色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念两天的道德经,就真把自己当做观里供奉的神仙了?
嘀咕两句,谢仕垚忽又想起沏茶的那个小道士来。
他凑近宋夫子跟前,打量着摆在小几上的茶盏。
却仍是先前自己捧来的白瓷莹玉杯,盖子揭开,杯口还沾着一片沏倦的茶叶。
谢仕垚不禁皱起眉头。
那小道士倒一杯茶,怎么去了这么久不见人影。
茶不倒也成,难道连同门也丢开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