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时候他被下属家族叛乱的事牵扯的全部注意力,都对那边的混乱有所耳闻,还搅进了一个欧洲幽灵组织。如果纱也要去,他肯定要控制不住挂心那边的。
泽田纲吉单手抵住了额侧,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去,几次之后,总算把那股后怕的情绪压下来。
他缓声,“她去了多久?”
“一年。”
哐——!!
泽田纲吉猛地起身,被带倒的椅子在地面砸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那一瞬间过于激烈的情绪甚至让他额间燃起了火焰,这反而让他陷入了极度冷静的状态。
里包恩却只是从头到尾都平静地看着他,“你在生气。”
“你没有资格生气。”
是“事实”,两句都是。
——他确实是在生气,也确实没有生气的资格。
在这种极端冷静的状态,泽田纲吉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里包恩继续:“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你瞒着她那么多事情,却不许她对你有任何隐瞒。”
这当然“不公平”。
甚至不仅仅是“不公平”,他对纱也的所做下的一切都糟糕极了。
那段关系中,尽是谎言、欺骗和隐瞒。
他没有做到丝毫恋人该有的真诚坦白,甚至连最基本的“陪伴”都没有。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断罗织着谎言,将人牢牢绑在自己的身边。
他抗拒着黑手党的一切。
但是在对待纱也上,他简直是最最恶劣、最最自私的黑手党。
但他又怎么能做到放手?
他做不到啊。
额间的火焰熄灭,泽田纲吉像是失去力气一样摇晃了一下身体,他勉强用手撑住了桌面,脸色有些苍白,他轻声,“那很危险。”
里包恩冷静地看向棕发青年:“纱也向我承诺过她不会出事。而事实就是,她做到了。”
泽田纲吉只是沉默着。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结果论者。
比起“没有出事”这个结果,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在横滨的那一年间可能遇到、甚至已经遇到过的危险。
那是他承诺过要保护的人啊。
——承诺。
泽田纲吉又因为这个词有些恍惚。
纱也信守着她所有的承诺,而他……永远在失约。
里包恩并没有任何想要开解学生这复杂又纠结的心情的意思。
他伸手,将一只黑色的枪.支压在那倒扣的照片上,径直问:“要去追回来吗?你也看到了,纱也并不在意黑手党。”
泽田纲吉却没有去碰,不管是枪、还是照片。
他甚至下意识地移开了靠近那一侧的手,他轻轻摇了一下头,缓慢又压抑地开口:“不,她只是不知道。”
纱也只是还不知道。
她没有明白这个身份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里包恩抬手抵了一下帽檐,平淡地叙述着:“是你不想让她知道。”
这种冷淡的陈述却好像刀锋一样,剖开了泽田纲吉一直试图压抑又试图隐藏的东西。
他语气控制不住激烈起来,“我当然不想让她知道!!!这种丑陋的、残忍的、沾满鲜血的事——我怎么可能会想让她知道?!!”
这激烈的情绪表达却好像撞到了冰山之上毫无回应,泽田纲吉终于稍稍冷静,他手指压了压额头、又向一侧偏转了一下身,遮掩住自己来不及收拾的失态表情。
他深深呼出了口气,缓声,“抱歉,里包恩。”
几声脚步响过,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这声音落下,门扉又被重新阖上。
而房间内,只剩下一个人青年勉强撑直的身体像是失去力气一样,一点点蜷了起来。
他当然该道歉。
他欠下的又何止是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