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冥冥暮色勾上海平线,把澄明的海水渲上瑰丽的颜色。
杜窈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直起身,程京闻坐在桌前,背对她,不知道在做什么,便叫了他一声。
程京闻似乎没听到,没应。
杜窈鼓起脸颊,提高音调:“程京闻——”
坐在椅子上的人这才转了个头:“嗯?”
“我饿了,”她说,“能不能拿你手机点个外卖?”
程京闻脸上一点无奈的神色。
手指点了点右耳的耳机,转过去。杜窈这才看清他面前是一台电脑——刚才在开会,所以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那……
刚才她说话岂不是别人也听见了。
杜窈顿觉丢人。
“今天会议先结束,A组提案发给卢豫,稍后再议。”他干脆结束了会议电话。
语音里压根没有人在关心方案的事了。
简直闹翻天——全在关心刚才对程京闻有些颐指气使的姑娘究竟是谁。
“老大,”A组组长眼泪汪汪,“你不是对嫂子一心一意,不会找别的女人吗?上周我刚跟别人赌——”
B组组长冷笑:“我呸,你咒程哥断子绝孙呢?还赌,这就举报你作风不检点。”
两组立刻掐了起来。
卢豫在混战间隙私底下开语音给他狂轰滥炸:“怎么两天不见我就跟不上进度了,小公主这就屈服了?”
程京闻言简意赅:“没。”
“那刚才怎么回事?”
程京闻简略跟他说了两句。
卢豫靠了一声:“这么凶险。我就说昨晚小公主打我电话干什么,凌晨三点,还以为按错了。”
程京闻却忽地问:“你没接?”
“……我起床上厕所才看到,”卢豫突然觉得不好好回答有危险,“再拨回去就关机了。”
程京闻说:“江柔比你有良心,醒来立刻找我问她情况了。”
……靠!
做间谍也要卷吗?
卢豫闭嘴了。
又听见程京闻说:“你们剧组杀青了吗?放完假赶紧滚回来上班。”
卢豫正要为自己的导演事业辩解几句,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几句窸窣零星的话。
起先他还以为网络不好。
“程哥,还在听吗?”他问。
“不在了,”对面突然换成一声软侬的江南调,“卢豫,好久不见哎。”
我操操操!
卢豫下意识正襟危坐:“好、好久不见,你回国了吗?我刚刚问了程哥才知道哈哈……”
“什么时候出来吃个饭?”
杜窈声音温温柔柔的,“请你吃全鱼宴,现杀现宰的鲈鱼,从捞出来到扒皮剔骨都是当场的,很新鲜。”
卢豫打了个抖。
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得罪过她啊!
干笑:“……咱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吗,应该没有。”杜窈话锋一转,“下次见面告诉你吧,电话里说不方便。”
“……”
小公主恶劣本性真是一点没改。
电话被交还给程京闻。卢豫立刻控诉:“你怎么可以为了爱情献祭兄弟?”
程京闻莫名:“信号不好,挂了。”
“……”
他妈的,还聊个屁。
卢豫抑郁地撂了电话。
-
杜窈借程京闻的电脑充上了手机的电。
刚开机,就收到微信里成片的红色圆标提示,都是来问她情况是否还好。杜窈心里一暖,挨个儿报了平安。
程京闻看见,顿一下:“……你给这么多人都打电话了?”
“嗯啊,”杜窈理直气壮,“我害怕。”
等回复完,她偏头望向程京闻。屋外的霞光拢在清丽的眉眼里,暖融融的生动。
亮起外卖软件:“吃什么?我请你。”
程京闻:“都行。”
杜窈撅了下嘴,兀自点了家小炒。
等待的时候她趴在桌边看工作邮件,程京闻坐在右手边办公,偶尔说几句话。
杜窈盯着屏幕有些走神。
这场景未免太过生活气,直叫杜窈记起大学跟他同居的日子。
余光里,玻璃窗外最浓重一道斜阳余晖把程京闻的身影投在木质的书案上,拉长,覆在她的手腕旁。
杜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悄悄地,蹭了一下影子的边界。
又迅速地收回手,脸上的温度似乎被余霞晒烫,心跳也剧烈起来。
像暗藏心思的人做一件大胆的坏事,没有被发现,劫后余生的庆幸。
恰好外卖抵达。
杜窈飞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