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仇岚愣住。
就算法术没奏效,贺晃川也不该用这种表情看他吧?
难道是暴露了?不应该啊,仇岚寻思着,碰到像他这般美貌的男人,哪怕只是初见,但觉得赏心悦目继而产生旖旎的念头,以致夜有所梦,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贺晃川余光瞥见他歪头狐疑的模样,差不多能猜到这狐狸在想什么,不动声色地用指腹抹了抹唇瓣。
确实,倘若他只是普通人,梦中与人缠绵一场,醒来也只会当自己早有心猿意马。
但可惜,他因为体质特殊,生来便无法像常人那样在脑海中构筑梦境,在这种前提下,忽然做了个与人活色生香的春|梦,那梦中与他颠鸾倒凤之人……不用说,简直就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不打自招。
更何况这也并非贺晃川头一次见识这法术了,前世他之所以提防姬岚,尽管动心也从未与其有过肌肤之亲,也是因为察觉被施术,但那时候他已与姬岚相处有些时日了,在发现法术于身体无害后,总归对那狐狸念几分情……
可没想到如今才刚见面,这狐狸就又故技重施,关键是手脚还处理不干净,那施法用的粉末还残留在枕边,贺晃川醒来看见都气笑了,这狐狸真不怕一旦败露会被他扒皮抽筋?又或者他根本不好龙阳,梦醒后会翻脸对其憎恶迁怒?
简直鲁莽又愚蠢。
贺晃川既觉得不值得为这狐狸的浅陋伎俩大动肝火,又忍不住对狐狸总是不知死活试探他的底线而感到恼火。
想想前世,姬岚虽然也是一得到他维护宠爱,便得意忘形、张扬跋扈的愚蠢姿态,但还不至于这般无知,八成应该是前世并没有他出游行宫偶遇这一遭,而是自行进宫,质子身份又不能随意走动,在遇到他前定然受了不少挫折,所以这才学乖了些。
贺晃川默默叹口气。
算了,世间事哪有十全十美,总不能让他现在再把好好的狐狸丢在冰天雪地里受罪吧,贺晃川转瞬平复了情绪,淡淡开口道:“王妃刚刚醒了,太医说已无大碍,只是稳妥起见最好是多休息两日再上路。”
“唔?”仇岚本来挺心虚,正眼神躲闪着,结果听见贺晃川开口没质疑他,又觉得自己虚惊一场,他怎么会失手呢?肯定是贺晃川桀骜不驯的老毛病又犯了,醒来后回想起梦中被他揽入怀抱而恼羞成怒,所以才会这副表情……越想越觉得自己悟到了真相,仇岚逐渐恢复了自信,于是露出暗含得意的蛊惑笑容道:“多谢殿下替我惦记着了。”
瞧他那副摇头摆尾的轻浮样儿,贺晃川真不知自己是该气他还是笑他,实际他也不知道自己胸腔内这会儿淡淡漂浮的小情绪是什么,不过倒是想到可以借此机会诈一诈这狐狸的底细,便装作随口道:“对了,太医说王妃发热时嘴里一直念着什么铃铛,世子可知道是什么?”
仇岚还美滋滋系着腰带呢,闻言心里一突,不由暗道糟糕,要不说凡人啊,就是容易被惊惧所扰,明明之前百般叮嘱他不能将铃铛拿给贺晃川看,结果自己先吓得在昏沉中抖落出来了,还得要他帮忙遮掩。
想着,仇岚抬头茫然道:“铃铛?以前没听母亲提起过什么铃铛啊……难道是烧糊涂了?”
“这样吗……”贺晃川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却不想仇岚一个错手解开腰带,柔软的锦缎自他肩头滑落,露出形如弯刀般的锁骨,以及宽阔凌厉的胸膛线条,一直延伸进狭窄的腰腹。
“嘶……”仇岚拽起掉落的衣襟,叹息道:“从前我在山野里都是套个道袍就完事了,不大会穿这种繁复的衣装,让殿下见笑了。”
“……无妨。”贺晃川收回视线,突然站起身:“那世子慢慢穿吧,孤去外面转转。”
仇岚眼睁睁地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又是忍不住一番自我怀疑,怎么回事?小太子见他这样都无动于衷?难道是觉得他太主动了,不够矜持?
……
门外,贺晃川确实觉得仇岚有些热情放|荡得令人遭不住,虽然他是喜好纵欲,但也不是时时刻刻,不顾场合时间,只要性|致来了就与人胡天海地,否则跟狂症发作时以杀戮取乐的兽态又有什么区别?
想着,贺晃川觉有必要晾一晾这狐狸,不然等入了京,他再这副拨云撩雨的轻佻姿态,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端来。
打定主意后他下了楼,却忽然听见客栈外有喧哗声传来,走出去就见侍卫正在驱赶一群商队打扮的队伍,便蹙眉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闻声立刻转身下跪:“回殿……大人,这支商队路遇风雪,想要在此借住,属下怕冲撞了贵人……”
“够了。”贺晃川打断道:“客栈开着是做生意的,自然是南来北往谁路过都可以住。”
说罢望向那商队首领,是个慈眉善目的胖老头,身后还跟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瞧着也就十一二岁。
“这位官爷……”胖老头似乎看出贺晃川是这里面说得算的那个,上前拱手道:“我们就住一晚上,缓过劲儿来就走,绝不会冲突了贵人……主要是我这孙女年纪小,连日奔波下来,实在受不住了……”
“嗯。”贺晃川颔首,对身旁侍卫吩咐道:“让下面人挤挤,腾出一间房来给老人和孩子。”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
胖老头连声感谢,和小姑娘爷孙两个搀扶着走进了客栈,后面商队则在外头扎营。
刚进门,正巧撞见穿戴整齐的仇岚从楼上走下来,胖老头一时惊为天人,颤抖道:“这……这是神仙吗?”
“嗯?”仇岚原本蔫哒哒的模样顿时一抖擞,精神焕发道:“想不到这荒山野岭也有识货的人。”
“…………”贺晃川仿佛看见仇岚那藏起来的狐狸尾巴又翘到了天上。
“不得无礼。”他对仇岚轻斥,又冲胖老头简单解释道:“这是我家兄弟。”
胖老头还尚且维持着受宠若惊的姿态,恭维道:“您哥哥当真是仪表不凡,乃是神仙中人啊!”
贺晃川:?
他今年二十二,姬岚他不记得了,应当是十八或十九,反正比他年纪小,怎么这商人就认定姬岚是哥哥?
答案呼之欲出,只是贺晃川不想承认而已,他向来讨厌别人因为外貌看轻他,而在朝堂宫廷内人人皆畏惧他威仪,长久以来早就让贺晃川忽视了自己容貌略显童稚的事实。
此刻乍然被百姓戳破,他有些不悦,又不能发作,只冷冷瞥了正浑然不觉、还在眉飞色舞与商人攀谈的仇岚一眼,拂袖离去。
到了后院,贺晃川寻到客栈掌柜,向他询问些附近官道车马来往情况,也不是要做什么,只是一种常年巡游各地保留下的习惯,见什么人就问什么事,但那掌柜大概面对他太紧张了,没聊几句便额头冒汗,擦个不停。
贺晃川见状也不为难他,倒是来往忙活的那些商队的人,看见他依然神色自如,该做什么做什么,细观他们步伐,似乎有些功夫在身上。
不过商队的伙计会武功也不是什么怪事,贺晃川只是稍有疑虑,便转身回了房,廊中他带来的将领正指挥手下侍卫往楼上搬几坛酒。
“怎么回事,哪来的酒?”贺晃川问,今早他才知道这客栈里的吃食只剩地窖里的白菜了,而昨夜就他入口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柿子野菜,还是姬岚跑到外面挖回来的,也亏他能在厚厚积雪里找到这些东西,大概因为是狐狸吧。
“是刚刚那名商人送来的,说是为了答谢咱们,让兄弟在雪天暖暖身,但属下当值期间不敢饮酒。”将领行礼后解释道:“不过他一直坚持,属下不想横生枝节,用银针验过无毒后就收下了,还请殿下恕罪。”